天色半黑。
出了灶房就看见篱笆围成的院门口站在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手里还拿着手电。
“传海叔,你怎么来了?”
江观渔眼力惊人,一眼就清了对方模样,连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打开院门,惊讶的问道。
江传海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院子,嘴里说道:“之前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我刚好路过,就顺便来看看,你找我到底有啥事。”
别看他说的跟真的似的,其实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从驿上开完会回来后,他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听她媳妇在那里八卦,说鱼伢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主动跟她们打招呼,还下地干活了。
天门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五六百户人家,人口将近两千。
由于交通闭塞,大姑娘小媳妇平时除了干农活收拾家务,唯一的爱好就是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了。
有这天然的宣传途径,谁家有点什么事儿很快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江传海也只是一笑了之,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可听媳妇说起鱼伢子下午带个电讯局的人回来,好像在家里安装了电话,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在天门村,电话可绝对是个稀罕物。
整个村子,也就村委会和村口江二狗家的小卖部这两部电话。
倒不是都装不起,而是用不起。
因为,电话是双向收费的。
不光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也同样要钱。
村委会的电话是办公电话,上头强制要求安装的。
而江二狗家装电话,是为了赚钱的。
村里人都是土里刨食的主,跟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可没法比。
平时连电灯都不舍得开,谁会舍得装电话啊。
就连他这个每个月有一百五十块钱工资的村长,也舍不得在家里装部电话啊。
“我还说吃完饭就去找您呢,既然您来了,那刚好,您先坐,喝杯水,我再跟你说正事。”
江观渔热情的把他让到了桂花树下,搬了个马扎子让他坐,然后倒了杯白凉开给他。
“嗯,你说,找我啥事?”
江传海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似的,喝了口水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鱼伢子,是谁来了啊?”
恰在此时,叶淑兰在灶房里扬声问道。
“妈,是传海叔来了,您不用管,我和传海叔先说会话,您多蒸点饭,等下传海叔一起吃饭。”
江观渔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江传海连连摆手,大着嗓门喊道:“兰嫂子,你做你的饭,别管我,你弟妹在家里做好饭了,我等下回去吃。”
“哎!是传海来了啊,你先坐着,让鱼伢子陪你说会儿话,等下就好,一起吃点。”
叶淑兰听闻是江传海来了,慌忙走了出来,礼貌的招呼一声又回了灶房。
“兰嫂子,真不用……”
江传海慌忙站起来,还想要拒绝,却被江观渔一把拦住:“行了,传海叔,您就别客气了,以前您也没少关照我们家,妈一直说有时间请您吃饭,好好感谢感谢您呢,这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见江观渔娘两如此热情,江传海也没再拒绝,又坐回了马扎子上。
江观渔从裤兜里摸了摸,竟然掏出一包金兰陵来,塞进江传海的裤兜里:“传海叔,这是昨晚朋友请客吃饭给的一包烟,我也不会抽烟,您拿去抽。”
江传海整个人都懵了。
这可是三十块钱一包的金兰陵啊,就连驿长都不舍得抽。
就算是上面来人检查,招待烟也只是银兰陵而已。
鱼伢子什么朋友这么阔绰,竟然随手就丢一包金兰陵?
这让江传海意识到,鱼伢子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没舍得抽金兰陵,摘下腰间别着的旱烟袋,点着后抽了两口,在继续之前的话题:“鱼伢子,你找我到底啥事啊?”
“好事。”
江观渔察觉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变的客气了不少,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心里不由暗自得意,果然,人情世故皆学问啊。
烟酒虽然不是啥好东西,但却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一个媒介桥梁。
“啥好事?”
江传海吧嗒抽了口烟,才有些不以为意的道。
“我打算收购村里的香菇,不要鲜的,只要干的……”
江观渔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传海直接打断:“收那玩意儿干啥,漫山遍野的多的是,你想要,回头我让你婶儿给你送点过来。”
“叔,我可不是要一星半点,而是常年大批量的要。”
江观渔哭笑不得的道。
心里却暗自感动,天门村的乡亲,大多数都很淳朴。
一星半点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会计较。
谁家要是有个困难,大家也都力所能及的能帮多少是多少。
老妈能把他和妹妹拉扯长大成人,乡亲们平日里可没少帮忙。
这种单纯而质朴的感情,即便是前世的农村也已经不多见了。
“常年要?大批量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