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烟年二话不说,当日就给他送去了伤药。
蒺藜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高级货色,问是从何而来,烟年颇为淡然:“从叶叙川药盒子里拿来的,不够还有。”
蒺藜烧得糊里糊涂:“烟姐,你不怕他发觉吗?”
“为何要怕?我怕他不发觉才是,”烟年笑了笑:“你伤得太重,腿也折了,再这样耗下去,八成要去见祖宗。”
蒺藜不通医理,全凭一股无知无畏的莽劲儿挺到现在,听烟年这样说,他嘴唇哆嗦了下:“我会死?”
烟年道:“若有郎中帮你诊治,你就不会。”
她从铜锁间隙往外望,看见丫鬟探头探脑的影子。
“明日。”她道:“能不能活过明日,就要看你我的能耐了。”
*
当日轮又一次从云海中腾出时,烟年低眉顺眼,服侍叶叙川换上朝服。
绯罗色的袍子,蔽膝,白罗里衬,银革带,玉佩剑……她平静地翻动手指,一样样地帮他穿戴整齐。
朝服华美隆重,使叶叙川疏懒的气度里添上一份威慑。
烟年垂着头,脖颈间白皙如玉的肌肤就暴露在他眼下,柔弱而无害,好像一捏就会破碎一般,勾起人心中最阴暗的破坏欲。
叶叙川微凉的手指落在这片皮肤上,轻轻摩挲。
半晌,他拢起袖子,漫不经心问道:“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么?”
烟年只沉默。
叶叙川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她脸上片刻,起初尚戏谑调笑,在她长久的沉默后,只余下阴郁幽冷。
他勾起唇角,将烟年的鬓发拂至耳后。
后者微微侧开身子,避了开去。
“好,”叶叙川笑道:“那就在这间屋子里乖乖待着,等我下朝回来。”
他走后,丫鬟并没有进来收拾被褥,翠梨、香榧等俱被带走审问,整个正院空空荡荡,墙头上的暗卫们都已回来了,无声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烟年支开小窗,引清风入室,任花架的阴影在她衣襟上明明灭灭。
在窗前从清晨坐到黄昏,她神色始终镇定,反而令墙头上的暗卫大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干脆引颈就戮了。
*
在烟年养精蓄锐之时,蒺藜被扔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当然比他之前那个破柴房好得多,至少地上铺了砖,摔上去华丽又体面,美中不足的是,这砖质量是真好,摔上去真他妈疼。
脊柱因痛楚而蜷缩,蒺藜没撑住,哀嚎一声。
侍卫们下手狠毒,利落地卸了他两条胳膊。
脱臼的剧痛袭来,蒺藜眼前又是一黑。
“你是何人,从哪儿来,为何会在叶府柴房中!”
蒺藜不说。
对方冷笑一声,取来长鞭:“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空一鞭。
虽疼得厉害,蒺藜却如释重负。
他蜷缩着身子,卧在冰冷的地上,心想被发现了也好,至少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烟年说得不错,这群人下手有分寸,只会让他痛,不会让他死。
她还说,他起码要扛下顿鞭,对方才会信他的供词。
遭了一番拷打之后,蒺藜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可他想活,半昏半明之时,他翕动着嘴唇,把烟年教他的说辞重复一遍。
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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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一次被凉水泼醒时,时已近黄昏,窗外残阳如血,红得刺眼。
许多道光芒勾勒出眼前男人的身影,他着绯罗色的朝服,戴高冠阔带,居高临下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团垃圾。
蒺藜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叶叙川。
这男人生得真是俊美,和他烟姐在一起时,恍如一对璧人,可是此时,他看起来更像是阎罗殿上的判官,玉笔牙笏,佛口蛇心,谈笑间便可定人生死。
身旁的侍从无声退开,他走上前一步,以脚尖挑起蒺藜的脸。
只看了一眼,他便哼了一声,转头道:“进来吧。”
门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蒺藜目光所及,烟年镇定自若,款款而来。
她除尽钗环,通身素淡,唯独双眼明亮得摄人心魄。
目光淡定坚决,毫无惧色。
“可认得他么?”
叶叙川背过身,笑吟吟问烟年道。
烟年瞥了蒺藜一眼,颔首道:“认得,他是我的属下。”
“哦,”叶叙川惊讶道:“看来你在老东家那儿干得还不错,还有属下可驱使。”
烟年宛然一笑:“是啊,大人莫要小看我,我可是颇得上司器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