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里的长子,而他是家里的幺子。他们一个没哥哥一个缺弟弟,而自己恰好又长他一岁,所以就一拍即合地扮演起了各自的角色。 他说:“不是一定要有血缘才能做成真正的家人的。尤其是夫妻之间,从萍水相逢到亲密无间,如果你都做不到我一个朋友能为他做的。 你凭什么来跟他在一起生活呢?” 程风雨大概是被我哭烦了,随手丢给我一团纸巾:“我只想让你想想明白,你是见识过韩千洛的手段的。他有财力有人脉有证据,明明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整垮名扬。 他完全可以让所有该付出代价的人,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可他为什么吃饱了撑的一样,要步步为营,环环设局? 不就是因为你这个意外么! 这世上最痛苦的感情就是爱上仇人的女儿,他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 就好比下一场棋,又要赢,又要想办法不让对方输得太难看。每走一步,他要多想几步?你只知道他夜夜失眠,没有安眠药就撑不下去。可你想过他是为了什么么? 他跟我说,他最失控的,偏偏就是在最需要一鼓作气的时候对你动心。 其实我觉得他活该,你觉得呢?” 我说我也觉得他活该——我结过婚,还带着别人的孩子,长得连黎安娜一半都赶不上,至于性格……以前我以为我还是不错的。现在被你一讲,我简直就是一团shit。 我到底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程风雨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又不是他喜欢我。分分钟觉得韩千洛这是眼光被草泥马给吞了—— 所以大概的起因就是,被一个穿着他外婆婚纱的悲催新娘身上特有的气质所吸引吧。 我说我的气质都馊了,他也真是重口味,让人想也想不通。 程风雨笑说:“永远不要试图去猜韩千洛在想什么?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可能只是在想要吃点什么…… 好吧,他承认一开始只是对你有点兴趣,想要试着接近利用一下。 至于什么时候爱上的,只能说游戏越玩越入戏。韩千洛再强大,也终究是个禁欲八年的老男人啊。” 我想:男人之间这种爆料的程度,实在是太摧残彼此的形象了。 “姚夕,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韩千洛是真的试着收手的。 从一开始确认汤建国与张曼迪的死有关之时,他就打算收手了。”程风雨突然又严肃了起来,让我整个心都揪紧了。我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我自责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想听下去:“肖正扬和蒋怀秀的案子你也去听了,韩千洛为什么选择在那里终止,而不是另起一个案卷把名扬扯进去为他弟弟讨公道。 很明显不就是已经打算放过所有人了么? 他甚至想要把张曼迪的凶杀案整个压下来,来保全汤镇国。不就是因为他是你最好朋友的父亲,是陈勉未来的岳父么?他做的每一件事的出发点,率先考虑的都是你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你只说他处处隐瞒你,可你想想你自己有没有强大到让他能够把一切说出来? 你能欣然接受你父亲的错么,能心甘情愿把汤缘的爸爸送上断头台么?你怀着沈钦君的孩子,敢说自己真的对他一点旧情都没有? 你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千洛对付名扬么?信任是个消耗品,你有失控,他就有顾忌。除了瞒着你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指望他给你画个规划大沙盘么? 你就没想过他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把你前夫拉到同一个战队里,不就是希望为你选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结果么? 他是不愿意让你在他和‘等等的生父’之间,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为难。” 我哽着声音说:“我哪里失控啦。是他自作多情嘛,我对沈钦君早就没有——” “没有么?”程风雨冷冷地驳回了我的话:“沈钦君替他妈妈入狱被拘的时候,你是怎么对韩千洛的? 才几天的工夫,你忘了么?” 我怎么对他的,我好像想不起来了……我在泪水的折射里开始回忆那个很平常的日子。 那天警察走了以后,我似乎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还受着枪伤,被我一巴掌推墙上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血甩在我的脸上,却听到他惨白着脸色对我承诺‘他不会让我前夫有事的’。我赌气把他丢下,跟汤缘去姐妹淘。回家看到他笨手笨脚地在洗带血的衣服,只是不希望让我看到…… 我说程风雨你别说了,我怕我等不到他脱不脱离危险了,我现在就很想死了。你是侦探还是心理医生啊,怎么不去当教导主任当律师啊? 程风雨说:“我当警察的时候,每年从楼台上劝下来的要死要活的失足妇女个个都是你这幅德行。” 我说:“我哪里失足……” “你比失足更可悲,你失心,失明,失聪。你根本就看不明白——韩千洛本是高加索山上的一匹孤狼,却为了你心甘情愿套上了雪橇。 像哈士奇一样忠诚,像萨摩耶一样微笑。 可狼终究是狼,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一心放手的温驯属性。 猎人们会趁他偶尔良善的一瞬,去攻击他最脆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