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松憨笑着看着金光少佐,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搓着,就像螳螂的两条前腿,就像苍蝇的休闲双搓。 金光又给月松斟茶一杯,客气地说:“请用茶。” “哎,嘿嘿,哎哎。”月松点着头,看着茶杯,貌似有些忌惮。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更猛烈的机枪声从远处传来,月松吓得缩着身子,心里却在猜想,真的是鬼子发现了并在追杀伢子吗?不应该呀,如果是追杀,那应该不会只有机枪的声音啊,这会儿月松本来要应付金光的甄别,正所谓一心不可二用,月松还真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不过月松还是觉得不像是伢子被追杀的枪声。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的铃声响了,又是那一老招儿,金光走过去接听电话,一边用日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一边观察月松是否对自己说得话感兴趣,能不能听得懂。 月松没有看着金光少佐,也没有表现出对金光说的话感兴趣,可是要命的是,金光说的日语月松是真真的听得懂,听得真真的,金光说的那些话自然而然地就往自己耳朵里钻,想拦都拦不住。 其实金光根本就没有说什么机密之事,就是在随意跟对方聊着闲篇,不出意外这些话都是早就设计好了的。越是聊着闲篇,说着那些没油没盐的话,才让月松听得有些不耐烦,心想啊,金光啊金光,你这不是日虎人吗,故意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还要盯着咱,看咱是否在意,咱倒也不在意,可是听得人心里毛焦火辣的,这难以掩饰的神情不就侧面说明自己已经听懂了日语了吗? 打完了电话,金光好像很满意地坐回到了桌子边,继续请月松喝茶:“怂二应该不是你的大名儿吧,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月松眼珠子转了转,笑呵呵地说:“姓罗,名月松,字梓良。” “喔?罗月松?哈哈哈,罗萨真会开玩笑,同姓的可以多,同名的也不少,不过恰好在这一片地方,跟我苦苦搜寻的罗月松同名同姓,不大可能吧?”金光说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掩藏不住地咬牙切齿,就差一声令下,让部下把月松抓起来了。 “嘿嘿,那是我家少爷。”月松又开始装傻。 “哈哈哈,罗萨真逗,是啊,听说了,罗月松是罗家的三少爷,这么说,你跟你家三少爷很熟悉啦?”金光尽量保持着谦和的态度。 “哎哎,天天端洗脚水嘞,少爷对我可好了,给我糖吃。”月松还真能装。 “哦哟,你少爷出来打仗,你也跟着出来了?”金光语气温和,像哄小孩儿一样。 月松心想啊,难不成金光真的把自己当成罗月松的羊倌儿了?可是面对眼前一个虚伪多于真诚的人,月松还不是不敢相信,只能继续装啊,于是点着头答道:“是啊,是的。” “你家三少爷呢?去哪里了?知道吗?”金光套话呢。 月松手指着西边,说:“啊,那个,那边,去那边了。” “西边?西边嘛,怎么没带着你呢?”金光又问道。 “丢了,哦哦哦,丢了,三少爷丢了。”月松故意装着带着哭腔说,脸上一副忧愁的样子,还瘪着嘴巴。 “是三少爷丢了,还是三少爷把你丢了啊?” “三少爷丢了,呜呜,三少爷丢了。”月松是越装越入戏了。 “哦,这样啊,罗萨喝茶,喝茶。” 月松“嘿嘿”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又是一口干了。 金光觉得这么跟他聊下去也没多意义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人是能轻松听懂日语的,要么就是罗月松,要么真的就是罗月松的仆人,可是罗月松到日本留学,不可能也罢仆人带着吧,不过也说不准,打仗都带着仆人做副官,这在中国军队中倒也不少见。 金光把月松打发走了之后,又在碉堡里驴拉磨一样地转了无数圈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智慧,他根本就不傻,极有可能就是罗月松本人。不过,此刻暂时不急着动手,肉都在砧板上了,何必急于一时呢,再等等特高课那边的情报吧,有时候,满怀希望的等待,本身就是一件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