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在周婶家住两天了,只知道那边的邻居是周叔的大哥家,这边的邻居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初棠还以为是自己起得太晚或者出门太早正好跟他们家的时间错开了。
“雅静,雅静,是我,我是惠英,你看看我,我是惠英啊。”周婶不停地安抚着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
“雅静,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苏木要放学回来了,你不是要给苏木做饭吗,不然饿着苏木了怎么办?”
女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和挣扎,又迅速隐没,喃喃自语,“对,我要给苏木做饭,苏木最喜欢吃我蒸的榆树圈子了。”
榆钱,阳县这边称它为榆树圈子。
周婶眼眶一酸,眼泪就这样砸到了女人的手上,女人疑惑地回头,“惠英,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周明哲欺负你了?我去找他!”
周婶忙拉着女人,“雅静,雅静,不是周明哲,我只是想周文了,周文那小子去当兵,也不知道他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了,我寄信都不知道往哪边寄。”
“等一会儿枳实接苏木放学回来了,我让枳实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让周文想办法报个平安。”徐雅静面上闪过了然,之前枳实没回家的时候她也担心。
“好好好,雅静,这事就交给你了,来,我帮你烧火,我也好些时候没见枳实了,晚上让周明哲做饭,我和你一起等枳实和苏木。”
周婶一边拉着徐雅静进屋,一边给周叔使眼色,多年来配合的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等周婶和徐雅静进去之后,周叔才拍了拍一旁站着的男人,“枳实,去叔家坐会儿?”
“不了叔,我站门口等一会儿。”沈枳实抱歉地看着萧建邦和初棠,“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没事的。”初棠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很痛苦。
男人的骨相极好,眉眼间像是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寒冰,冷到了骨子里,本该高大的背影微微佝偻,显得落寞又寂寥。
周身的气质和顾西辞有些相似,只是顾西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仿佛一切都不能入他的眼,而面前这个叫zhishi的男人,是彻彻底底的冷,让人不敢靠近,仿佛一靠近就能被冻伤。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又萦绕着一股正气,和萧建邦身上的很像,初棠猜测,这也是为国家负重前行的人。
听到沈枳实拒绝,周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鼓励似的拍拍男人的肩膀,转而对沈枳实介绍,“这是周文的搭档萧建邦,那是建邦的妹妹的初棠。”
“建邦,棠棠,那是黛黛的堂哥沈枳实。”M.biQUpai.
“你好,我是萧建邦。”听到沈枳实这个名字,萧建邦主动上前,即使身份不同,他也听说过沈枳实,天才飞行员。
“你好,我是沈枳实。”同样,沈枳实也听说过萧建邦的名号,特种大队最年轻的队长,参与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任务,数次九死一生。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惺惺相惜,看出了沈枳实的愁绪,萧建邦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沈枳实,“兄弟,来一根?”
说完,他自己先叼着一根。
许是夜色太昏暗,许是萧建邦释放的善意太明显,多年来的压抑沉积心头,沈枳实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接过一根烟点燃,烟雾模糊他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
“刚才那个是我娘,苏木是我妹妹,被我害死了。”
沈枳实苦笑了几声,“很可笑吧,几年不回家,回家第一面就把我妹妹害死了,把我娘弄疯了。”
萧建邦不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悲伤的男人,传到他耳朵里的,都是沈枳实如何天才,如何年少成名,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名誉满天的男人的家庭。
他只是站在门口无声地陪着沈枳实。
沈枳实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痛苦,自虐般地说道,“我20岁那年回家,苏木17岁,正在上高二,我娘很高兴,在家做了一桌好菜,等着我去接苏木放学回家。”
“可偏偏,放学路上出事了。”
“我和苏木经过河边,有个小孩子落水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直接跳下去救了他,那个小孩不断挣扎,我和他一起下沉,苏木被吓到了,心脏病当场复发,等我带着那个小孩上来的时候,苏木已经......”
“我抱着苏木回家,去求二爷爷救她,二爷爷是十里八乡医术最高的人,苏木的命就是靠他保住的,那次,二爷爷什么都没说,我只看到了向来乐呵呵地二爷爷留下了两行热泪......”
“我娘听说了这件事,当场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就不清醒了,只记得她儿子去接她女儿放学了。”
“国家需要我,我不能守着我娘,只能拜托周围邻居看顾些我娘。”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我那年不该回家,如果我不回家,我娘还是那个热爱生活的娘,我妹妹现在风华正茂,24岁,我猜,她会有一份好工作,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娘和一个不太好的哥哥,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发了工资要怎么用。”
如果再给沈枳实一次机会,他不会选择救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