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伞为逝者开路。 去世的林庆辉不只是林家的家主,还是油纸伞制作技艺的传承人,所以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 林酒混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十分低调。 早起清水糊弄洗脸,对着镜子思来想去,最后她还是用黑色假发把粉发遮住了。 十一点,队伍下山,林庆辉的妻儿哭了一路,众人扼腕惋惜。 林家小辈匆匆忙碌,围裙一系,端茶送水打下手,跑腿递烟倒清酒,样样不在话下。 方至诚也来了,他是隔壁村的,这丧事他可来可不来,但母亲说林酒回来了,他当即披了外套跟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悼念是别人的事,而他在专心找林酒。 不在。 她不在。 他发呆盯着碗里的菜,却又忍不住慢慢地扬起脸,目光一寸一寸向上攀爬,在忙碌的身影中寻找。 母亲烦躁地踢了踢他,黑色运动鞋上留下一盒灰色印子。 方至诚剪了寸头,这个发型让五官犀利的他帅得很有冲击性,席间时有女孩议论了他,从线条分明的下颌再到黑色衬衫遮掩下健硕肌肉都太出众。 妇女们都知道他会是自家女儿的理想型,小声嘀咕着想搭话。 方至诚假装耳聋眼花,听不见这些婆姨的心思。 他和林酒有过不为人知的一段,可惜异地恋难熬,炽热的爱情只维系了半年,最后他提了分手。 五年过去,他对林酒的记忆有些淡了,只记得高考完的某天,他曾用湿热的手心在林酒的脑门上烙了个印子。 两个笨拙的人约定要永远在一起。 可小孩的话岂能当真? 吃席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压抑,相反还有人喝起了小酒,侃天说地地聊起过去。 一台黑色越野车疾驰出村,行驶在平坦的沥青公路上,车子紧跟着一辆白色桑塔纳。 林酒坐在副驾,胆战心惊。 云南多山,公路两侧除了山还是山,远处黑影接天,近处可见赤裸的灰褐色岩壁。 风景有些陌生,但追车这事有点儿刺激。 二十分钟前,爷爷突然把她喊进屋,他一脸高深,询问林酒未来的打算。 林酒一脸懵,什么打算? 她打算定居大城市,买个小公寓,把母亲接来,两人安稳作伴。 她没说话,老人却递了一张手写的遗书来。 那是父亲林逍的字迹。 她以为父亲自杀时什么都没留,原来还留了遗书。 遒劲有力的字迹里,父亲没对她寄予厚望,却又字里行间透着矛盾,他要她快快乐乐,又要她拼全力帮母亲成为一个有“地位”油纸伞传承人。 林酒惊异不已,且不说有地位这种高端评价,单是林氏家族的这群古板她都不一定斗得过。 父亲有意为难她。 老人无事献殷勤,她警惕,肯定有猫腻。 老人嘘声坦言,如果不是老二拿着秘籍跑了,他不会仓促地递上保管了三年的遗书。 昨晚刚定下老二为林氏油纸伞制作技艺的第十代传人,当着族人的面,他宣誓担起责任,前后不过十小时,他却带着族谱和昨晚刚到手的制作手册离开了。 老二要去卖秘籍。 一本证明身份的族谱和一份老旧的制作手册价值80万。 送丧一结束,骨灰盒一盖土,老二就迫不及待地找了借口说要离开,老头忙着照看宾客,转身才发现锁在柜子里的族谱不见了。 真是丢脸,竟然闹了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