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却丰富多样。 村子的变化太快了,就像合肥一样,稍不留神门外又起一架高架桥。 她不再磨蹭欣赏风光,而是干脆利落地进了伞坊,大门洞开,不知道是在等故人还是在迎新客。 昨晚来时还看见头顶伞花朵朵,琳琅各色,今天却只见零星几把伞倒挂,定睛一看,都是肉眼可见、粗制滥造的敷衍货色,大概是不合格被退回的。 被玻璃屋顶隔绝的阳光落在四方院中,屋中人的背影则因为空旷而显得落寞孤单。 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或许是汗水加持,踏进门的林酒才会被晃了眼而顿住脚步。 “砰——” “砰——” “砰——” 姚芳在劈毛竹,削伞骨。 族里众人还在丧席现场,席散人走,现在正是偷懒的好机会,有围坐聊天打趣的,有嗑瓜子的,有寒暄的,有端茶的,可只有姚芳孤单在这儿。 伞坊一隅,她执刀劈砍,执拗地像个傻子,她争分夺秒地出活儿,林家人却理直气壮地霸占她的成果。 林酒轻声走近,看见盛饭的青瓷碗和透明玻璃杯都空了一半。 因为忙碌,吃饭早已变得潦草而仓促。 心被扯了一下,鼻头微微发酸,青瓷碗巴掌大,不是母亲的饭量,可现在碗里却还剩大半白米饭,牛肉汤已经结了油,看起来腻人。 姚芳长吁一口气,偏头将鬓角的汗全擦在肩头。 “妈。” 林酒喊的很轻,蚊子一样翁绕,像是不敢惊扰。 姚芳压着手,讪讪回头。 刚刚这么一下,她被吓得掌心扎了好几根小竹刺。 林酒走到她正前方才停下,随后张望着找东西,片刻后才半蹲下身子。 视线一高一低,姚芳率先将她眼底的红血丝看了个清楚,她没睡好。 林酒唏嘘万千,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她仰着下巴看她,就像儿时那样,带着好奇将一个个无聊的问题抛出,而后等着回答。 早年时她常来伞坊,父母专注制伞,她一人在家实在无聊,于是,青色门槛见证了她匆匆数年的成长。 在她的大部分记忆里,制作手工油纸伞是个磨人的大工程。 她无数次看到父亲气喘吁吁,从溪边拖回毛竹,无数次看母亲被竹片划破手指,机器或许可以批量生产油纸伞,但冰冷的铁器却无法复制手艺人倾注的心血。 当然,单是口嗨不具备说服力,她被父亲训斥学艺不精,挨过金竹敲打,后来每逢假期,父亲就带着她一点一点磨手艺,几年下来,她自认为只学了点皮毛,毕竟父母制伞是热爱和本职,而她制伞只是完成任务。 匠人匠心,匠人眼中的每一个成品都是一个精心培育的孩子,他们大处相似,实际却各有特色。 一把把遮阳挡雨的手工油纸伞,撑着她飞出了大山。 思绪回笼,她终于开口。 “妈,跟我走吧。” 姚芳愣怔着,眉头扭成疙瘩。 “什么?” “林振昨天当了当家人,今天一早就把族谱和手册卖了。” 林酒从容,镇静、平和,脸上看不出起伏的情绪,以前也有人说,她不笑时就有股莫名的阴鸷和孤傲,不过今天,这双漂亮的深色眼眸里还藏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姚芳眯着眼,表情难以置信。 林酒沉了一口气,将早上更多的细节娓娓道出,也将老人在堂屋里的话一五一十复述出,最后引出结论。 “他们只想从我们身上榨取价值,无论是我爸还是你,又或是现在的我,妈,走吧,别熬了。” 姚芳僵了一下,额角微微跳动,脑中像是扎进了一根钢钉,巨痛袭来。 喉咙干涩发痒,她没明白林家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这一趟,林酒本没必要回来。 三年前她为林逍声讨闹得十分不快,几乎快到除名的地步,这一次林庆辉去世,族里几个老人找到姚芳,让她务必让林酒回家。 他们说丧事过后要商量为林逍正名。 她的丈夫林逍从不是无名之辈,他是蒙尘明珠,是林家想藏起来的手艺人。 林庆辉看不起他,可他一面污蔑却又一面窃取成果,从成品到半成品,从伞面花色图样到市场青睐的伞状大小,林庆辉蛮不讲理一并盗走,还美其名曰“为了林家”。 话哽在喉,憋在心底变成了无声嗔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