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多公里外,腾冲市固东镇荥阳村,林家祠堂灯火通明,门口乌泱泱挤了一波人。 屋内站着姚芳和几个有话语权的长辈,众人低眉忏悔,左手的虎口搓破了皮。 一室安静在倾倒的牌位面前格外讽刺。 事情……得从傍晚说起。 林酒离开后,林家召开了年后第一次正式家庭会议。 众人自觉在院中等候,有凳子的坐凳子,没凳子的拍拍裤子坐地上。 男人们百无聊赖,指间的烟冒着火星,斜觑着眼当判官,判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架子。 女人们兜里揣着瓜子,细说东家长西家短。 不大的四方院子里,干枯的柿子树支楞着残骸,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哄乱。 林振私自售卖族谱以及油纸伞当家人手册的事不胫而走,众人眼珠打转,各有心思。 有人嘴上讨伐,说林振这事儿违背祖训,应撤了家主身份再踢出族谱,也有人嘀咕这事正常,懂得都懂,人有贪念无可厚非,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既然没造成损失,何必当众开会批斗 刚和林氏油纸伞新当家人林振吵完架的林康林业火气未消,两兄弟端着二十万分的不情不愿,却还是被母亲揪着耳朵带到了祠堂旁听。 一人两手各提了两筐果篮,母亲则拎着一袋子香烟,也不知是要遥祭林家祖先,还是给院子里的亲戚赔礼。 瞧见林家的两个“企业家”来了,林庆辉老婆一改白天的悲伤,顿时精神头十足,嘴像上膛的枪似的,火力十足。 “就算不经常来往,但都是宗亲,礼数礼节还是要留着,不然别人都说林家专出刁民,前头有个林逍,后有他女儿林酒,真是够丢人的哟……” 一句话骂好几个人,连同逝者也一并挨了“批评”。 在场的众人耳懵一瞬,登时安静了下来。 林业母亲扯着他的衣袖,赶紧让他发水果缓解尴尬,作为哥哥,他得出来当认错的代表。 当家人林振的确有错,但两兄弟是小辈,不留面子的训责实在不合礼仪,所以水果和烟都是道歉的礼。 林业照做,好在没人为难他,或许是大家都觉得老二该骂。 发了一圈,林业悄摸回到母亲,冷不丁听见三婶说话。 “庆辉媳妇,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对啊,你那话不合适,别在老祖宗面前说。” “有些事儿不能提,大不敬!” 几个女人连忙帮腔,祖宗面前不宜失言。 林逍自杀的真相众人心知肚明,非要深究起来谁都逃不掉,因为沉默的、旁观的都是加害者,所以大家默契不提,以此减轻愧疚。 三年里,也没人敢在姚芳面前说起他,可今天林庆辉媳妇倒是大了胆子,怕不是白天忌酒喝多了,晚上还醉着。 林庆辉老婆叫马桂芬,她几个人的连珠炮呛了一口,心里更不满了。 “庆辉当家的时候你们就不服,个个怪他没把油纸伞发扬光大,还说林氏油纸伞的辉煌到他手里就折了落寞了,这些话我一句一句都替他记着。” 林家老四媳妇手抖,瓜子没拿稳,掉了一地。 心虚,当时属她骂的最狠。 “庆辉媳妇儿,你这话说的不对了,林家的规矩是做得好得夸,做的不好也得骂,大家都长了嘴和眼睛,总不能我们都耳清目明却装聋作哑配合着你家庆辉当山大王吧。” 山大王一词儿把嘲讽的意味拉到了顶,人群中传来嗤笑。 林庆辉生前嗜酒,一喝酒就吹牛皮,村里人都知道他吹嘘,自称山大王。 老三媳妇见缝插针,白眼翻到天上去。 “闭着嘴不说话,睁着眼睛装看不见,都当我们是哑巴聋子?你这算盘够响的,感情……当家主的便宜都让你们占了,钱进口袋就不管了,口蜜腹剑的罪名也得我们这些人来背?” 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呵斥,林家老大终于开口镇局面。 “今天聚在这儿是为了处理老二的事,跟庆辉没关系,一码归一码,人已经安息去了,你非要打搅他的安宁,大家都知道你心里憋着委屈,但今天不是争论的时候……” 老三媳妇冷哼一声,自言自语似的: “酒驾还超速,要不是对方司机愿意息事宁人,现在到底怎能认定罪责还不一定呢……” 林庆辉车祸的事不用明说,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但他媳妇非要在祠堂挑事端诉委屈,这事不妥,再说了,都是一家人,说话得掂量着,要拿捏分寸给林家留点儿底裤,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