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听见了楼道里的脚步声,那声音又沉又重,像远古巨兽。 她捏着后颈放松,起身时还不忘扫一眼窗外的天。 接连十几天都是晴朗,看腻了太阳。 一层灰色薄云从西边的远山上铺盖过来,湛蓝色的天很快被侵占大半。 终于要来点儿雨水了。 她抿了一口茶水润喉,随后挪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动静。 楼道里,张敬臻正气喘吁吁地撑靠着墙看手机。 他唇色苍白,眉心紧蹙,两鬓的汗珠顺着脖梗打湿了灰色衬衫。 霍正楷也开门出来了,他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对,把双腿瘫软的人架进了办公室。 林酒从隔壁端来茶水,张敬臻摆手不喝。 小腿一阵一阵的抽动撕扯着神经末梢,语气也被激得断断续续,跑太急,脚抽筋了。 “林酒……你,嘶,你爸……爸的墓碑是不是没刻碑文?” 看热闹的付云东两手插兜,眉梢挂着一缕疑云。 一般的碑都有生卒信息和后世的评价,以此作为子孙后代对故人的歌颂,也方便纪念,在农村,只有早早夭折的幼儿和身份不明的人才会立无名碑。 这……林酒的父亲为什么要立无名碑? 林家在村里也算大家族,怎么会同意这个古怪的要求? 林酒眼珠子打转,“嗯,他没让我们刻碑文,只留了几个字。” 张敬臻正欲开口,却激起一阵猛咳,林酒再次把茶水捧上。 跑得太急,热风全灌进了嗓子眼里。 喝完水,攒了力气,他粗喘了几口气,随后挺直后背,把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林酒一脸匪夷,难以置信地喃喃。 “我爸的坟没在林家坟地里,不是经常去的人不一定找得到——” 话说一半,她骤然顿住,后背惊起了鸡皮疙瘩。 上次祭拜,回家不久后,母亲就说自己有点不对劲,总是心绪烦乱,惶惶不安。 虽然林酒不信玄学这种虚无,但父母向来感情深厚,姚芳又经常说起父亲的事,所以她理解这种“心灵感应”。 张敬臻眼睛圆瞪,哑着嗓子追问道。 “想起什么了?” 霍正楷眉目凌厉而深邃,紧绷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愤怒程度。 半晌,林酒木木地回应。 “应该……是林振。” “无字碑就是我爸的坟,无头黑鸟是诅咒。” “小时候,我经常听林振这样骂人,也看见过他捉黑鸟吓唬别人,还有……之前在祠堂和他吵架,他口不择言也说过这样的话。” 张敬臻啐了一句脏话,脚软地站了起来,一把扯起林酒的手腕。 “走走走,快回去看看,确认一下,是他的话联系警察,赶紧报警。” 林酒不动,死死地久盯桌角,冷冷道,“先等等。” 现在去,就算报了警顶多也只是关几天又出来。 斩草不除根,野风吹又生。 林振是个彻底的痞子,哪怕当了林家当家人,骨子里也改不掉怯懦。 这个骄傲的身份没带给他半点责任枷锁,他依旧我行我素,毫无威信可言,只落了一个“无才无德,贪心不足”的评价。 他之前跟着林庆辉,习惯了依附被执命令,缺乏道德,还屡次出尔反尔,将承诺的事看做儿戏,一再变卦,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 林振太蠢了,轻易一点饵料就上钩,旁人稍加“激励”和“引导”,他就闷头掉进了圈套。 所以……总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周旋不是办法,直觉告诉林酒,这背后有更大的推手在关注林家的事。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再等一等。 霍正楷和付云东没明白她的冷静,亲生父亲的坟被破坏了,她竟然还坐得住。 林酒淡定,失神地看着渐黑的天,雨好像已经落在了她身上一般。 “坟是空的,我爸自杀前留了信,交代我们不要让他的骨灰进林家的坟。” 所以,林逍的骨灰至今还安放在厨房后面的杂物屋里,神龛在屋子一角,不起眼的牌位正好藏着不愿同流合污的林逍。 他生前最喜欢一个土色小壶,姚芳便把他拘在壶内巴掌大的地方,因为神龛无外人踏足,所以他能安安静静地守护着母女两人。 再者,林家族人的墓地在深山阴冷潮湿处,林逍不喜欢阴冷,但碍于林家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