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句极普通且平常的话,姚芳却听得毛骨悚然,额背上也覆了一层冷汗。 再细细一品,身子倏然一软塌了下去,张敬臻眼疾手快,把要倒的人捞了回来。 这话三年前她就听过一次,一模一样,只字不差。 在丈夫林逍葬礼上,林酒红着眼责问林庆辉和伞坊一众元老,林振环臂站在一旁看热闹,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 没想到林酒竟然一直记着。 于是,她一半身子倚着墙汲取冷意刺激自己清醒,另一半则被张敬臻架着防止摔倒。 霍正楷站在林酒身边,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掌心,冷的,没有温度。 林康眼前一抹黑,独自靠着墙冷静。 片刻之后,他捏着手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之后欺身附在霍正楷耳旁说了几句话,随后光明正大地拉走了意识轻飘的林酒。 人死了,作为亲属,他和林酒得回去报丧,派出所里留下霍正楷和张敬臻给林业帮忙,也不算太无助。 在村里,丧事不同于喜事,必须躬身通知,老一辈认为,潦草的电话、短信似乎都有点亵渎死亡二字。 林酒走近上车,素白的脸像被冷水刚洗过似的,眉峰鼻梁的起伏处在黯淡的车厢里显出一层淡淡的珍珠色浅光。 林康落座副驾,给开车的人递了一包烟。 男人缩着脖子拒绝,有点腼腆。 “谢谢哥,我……不抽烟。” 被酒精过度洗涤的脑袋突突跳了两下,林康尴尬一下收回了烟。 他半侧着身子系安全带,眼梢斜睨向后排的林酒,不免透露出几分担忧。 开车的人眨巴着眼睛,问是不是要回村? 林康摸摸裤子,平静地掏出皮夹,拿出5张百元大钞,男子联想到车上几人的谈话,大约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没拒绝,按照习俗,这钱他得收,这是传丧的钱。 车子疾驰,卷起带有冲击性的水雾,残影绰绰,犹如细雨中一条盘旋的长龙。 派出所里,老头小腿肚打颤,像是刚被几十条野狗疯狂追撵过。 看见不久前还龇牙咧嘴和他顶撞的儿子,此时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叫不上名字的银色台子上,他心中一片平和。 林业没敢多看,目光只触了一眼,脑子便恍然一懵。 在干呕倾泻而出前,他立刻背过身子,死死掐着虎口,试图咽下从脚底贯穿到脑门的不适。 询问室里,一个方脸的中年男正翘着二郎腿和民警叽里呱啦的掰扯。 “这车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警察小同志,我说了好几十遍了,这是我自己的车,你怎么不信啊。” “是你的车车子为什么没上牌,你说是你买的,过户手续、印章呢,这些流程的东西你一件没有,怎么证明是你的?” “这我买的呀,昨天刚买,给的现金,而且我车子被偷了,你不去问偷车的,逮着我为难我干嘛……我就停在超市门口进去买瓶酒的功夫,钥匙忘了拔就被他骑走了,你不追究他的责任,跟我——” 他上蹿下跳的嚷着,随后又意识到那个人已经死了,无从追究责任。 民警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盘问。 “没上牌你就敢骑出来,报备了吗?” “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天天在工地上和水泥,不知道你们警察的规矩啊,我以为买了车就能骑……” 这事复杂,看似简单的盗车案发展成车祸,实际上却不止。 眼前正和民警纠结口舌之争的人叫张猛,是个前科犯,上一次因为盗窃背叛3年。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车的主人,却始终无法提供有利证据,且经过调查发现,林振偷的这辆新油摩托的油门和刹车都被改装过,加装了定时的自动装置,换句话说,哪怕骑车人自己不会触碰到这两个地方,车子也会自动触发,从而造成加速失控和车祸。 为了进一步确定情况,警方广泛调取了沿街的道路监控。 意外来的太突然,谁都没想到欢喜的国庆变成了纸钱飘飞的丧葬席。 林振家,冷清的月余不止的小院热闹了起来。 来帮忙的人站了一院子,男的帮忙布置守灵房,因为阴雨天气,还拉了塑料篷布遮雨搭席桌,女的则在厨房准备饭菜,方至诚送来的菜蔬解了燃眉之急。 村委会的大广播滚动播报死讯,争取通知到每一户。 林康忙前忙后打点,随后又联系了专业操办白事的那批人,从哭丧到刻碑,再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