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碑数目不少,应当是同时离去的人的碑,她猜测道:“难道是寨主父辈的碑?”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徐梧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冷漠无情道:“他们不配。”
祝卿若微微扬起眉,她也只是猜一猜,但没想到徐梧对他父亲那一辈的土匪居然如此深恶痛绝,连提到他们都觉得厌恶。
看来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很明辨是非的,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无法掩盖他们杀人劫财的行为,连碑都不愿意为他们立,看起来是真的对那些人完全没了亲情。
祝卿若对徐梧有几分赞赏,面上仍然是疑惑,问道:“那这些碑是谁的?”
她打量着分布四方的石碑,“看起来数量不小,怎么会有这么多逝去的人?”
徐梧脸上出现了悔恨与自责,垂首低声道:“这些...是被武崤山的人杀了的无辜百姓。”
祝卿若瞳孔一震,“你说什么?”她环视着周围的石碑,惊诧中还带着不敢置信:“这些...都是百姓的碑?”
徐梧闭上眼,“嗯”了一声,“是,都是无辜百姓的碑。”
祝卿若在震惊中抽身,不解道:“那为何不刻名字?”
徐梧解释道:“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只每次听说武崤山又有人被杀了,我就会在这里立下一座石碑。其实数量远不止这些,因为我不清楚每次被杀的队伍中有几名百姓,每一次,就合立一座。到现在将近十年了,石碑也渐渐成了碑林...”
祝卿若看着这近百座石碑,心中算了算,脸色沉了下来。
一次立一座,每次的行商队伍绝对不会少于五人,最多的近乎二十人。这样算起来,武崤山那伙山匪在这十年间竟然杀了将近千名百姓。
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祝卿若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雄雄的怒火在燃烧,将她浑身的鲜血都点燃了,这股怒火充斥着她的脑,几乎令她无法思考,这一瞬间,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杀了他们!
祝卿若紧紧掐着掌心,迟迟难以从愤恨中清醒。而徐梧也知道,这话定然会让她生气痛恨,所以只低着头,没有打扰她。
祝卿若努力忍下心中怒火,扫了垂首做低落状的徐梧一眼,声音带了几分冷色,“你在替他们哀悼吗?”
不同往日般温和的冷语令徐梧眼睫一颤,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祝卿若的声音仍然带着冷意,“可惜他们是死人,无论你何等哀悼赎罪,他们都听不见,也回不来。”
“况且...”她融了些许寒冰,“这事又不是你做下的,哀悼赎罪轮不到你来做,该由那些杀了他们的人去做。”
徐梧想到从前形影不离的伙伴,想到他与自己说下同生共死的稚语,又想到他将刀刃挥向无辜路人,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令自己骇然惊惧的场景...
他的喉头滚了滚,声音带着嘶哑,“可我们...是一样的人,同样的家破人亡,同样的被世人憎恶,同样的落草为寇...他走错了路,我是想替他积点阴德。”
祝卿若的视线在众多石碑上打了个转,“你觉得,这些石碑底下的人会因为一块死后的无字碑,从而减轻任何痛苦吗?人已经死了,死后如何,又关他们什么事?”
面对祝卿若的冷言,徐梧突然升起一股怨气,这股怨气叫他冲祝卿若吼道:“那我能怎么办??”
徐梧知道祝卿若说得对,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替季桐赎清他所犯下的罪孽,这些石碑不就是他立下用来提醒自己的吗?
提醒自己不能与季桐一样,陷在污泥里无法抽身,甚至被血性豪气迷晕了眼,成为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
可他又能如何?他也无路可走,他肩负着徐家寨所有人的性命,若他不做劫路的事,数百人就只能等死。
他吼完后,声音又低了下来,带着无限悔恨与自我怨恨,“我又能怎么办?我救不了他们,也没办法让他停下杀人的行为,我甚至只能打劫过路人才能养活整个寨子,我连跟他们多说一点外面的事都不敢...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祝卿若对他突然的失控没有生气,只安静地看着他发泄,她听出了他的彷徨与无措,这是这些天来,祝卿若头一次看见徐梧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
也许是今日对徐梧来说太过特殊,难得令他流露出这般真情。祝卿若收起了眸中的冷光,覆上无奈的表情,温声安慰道:“这些与你无关,所有的人都是武崤山上的人杀的,又不是你杀的,你凭什么要背负这些人的命?”
徐梧有些恍惚,他微微低下头,正好撞进一泓秋水翦瞳中,他心尖颤抖,道:“可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是山匪的后代,是山下百姓的仇人之子。”
“十年前你们是一样的人,可现在不是,他们手沾鲜血,你们没有。他们视人命如蝼蚁,你们不是。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在十年前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就已经注定了你们以后的路不再走向同一个方向。”
徐梧喃喃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了。”
祝卿若点头,“是,不一样的人。”
徐梧转头看向众多石碑,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