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吃的差不多了, 就该谈正事了。
季桐的视线落在徐梧身上,忽地开口道:“从前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杀人是错的, 宁愿搬到阳别山也不愿意留下,如今倒是想通了?”
徐梧给祝卿若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住,季桐的唇角微微上挑, 以为自己说中了徐梧的心思,好心情道:“只要你求求我, 说你从前都是错的,我便允了你请求,让你阳别山所有人都搬到我武崤山来。”
徐梧放下筷子,脸色有些冷硬, 望向上方的人, “我不是来求你收留,我是来劝你的。”
季桐奇怪道:“劝我?劝我什么?”
徐梧正色道:“你们在武崤山肆意杀人,劫掠过路人,这等行为不可能瞒一辈子,等朝廷醒过神来, 一定会派人来剿匪, 到时候你们都会死的。”
季桐面色一哂,气道:“所以你是来劝我收手?”
这话将宴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都跟季桐一样脸上出现几分怒意,不同的是, 季桐除了愤怒以外还有失望, 而他们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嘲讽。
面对众人或多或少的嘲讽眼神,徐梧点点头, 对季桐道:“是,我今天来就是来劝你收手的。”
季桐没了兴致,原以为徐梧是想通了,没想到居然还跟从前一样古板固执,到如今居然还想来劝他收手。
看着徐梧认真的脸,季桐忍住脾气,道:“徐梧,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不可能收手。”
徐梧道:“只要你收手,就还有机会,可若是固执己见,仍然屠杀过路人,迟早有一天会撞上硬茬,等朝廷派人来的时候就再也来不及了。”
季桐冷脸道:“我看你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觉得如果真有人来剿匪,你们阳别山也逃不过被清剿吧?”
徐梧解释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只有你及时收手,我们两座山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如果你还是这样,留给我们的结局只有横死。”
季桐越听越不耐,十年过去了,徐梧还是这样天真可笑。
他面对徐梧的话丝毫没有动容,反而因为他的固执感到一股怒意从胸口烧起,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重重敲到桌面上。
酒杯砸中木桌的声音回响在宴席上,喝酒调笑的人也收敛了笑意,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不敢随意开口。
徐梧面对这样的季桐也很是头疼,他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如果再不收手,他们都会死的!难道到如今他还是这样固执吗?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下来,席上静悄悄的,连酒杯互击的清脆声都再也没听见,众人的视线凝在两人身上,没有说话。
在这样的景象中,一直不曾说话的祝卿若蓦然开口道:“季大王可知徐梧在阳别山立了许多无字碑?”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祝卿若身上,季桐也看了过去,视线凝在她脸上。
徐梧以为祝卿若是为自己抱不平,“不必与他多解释,他不会有任何的表示。”
这话倒是让季桐起了更多兴趣,他看着祝卿若,“所以是什么呢?”
祝卿若没有看他,只看着眼前一小片木桌,声音冷淡,好似裹挟着冬日的风雪,“是为你们杀死过的人立的碑。”
季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席上连呼吸声都浅了不少。
祝卿若仿佛没感受到周围凝重的气氛,接着道:“你们每杀一次过路人,他就会在后山立一座无字碑,因为不知道人数姓名,一次只立一座,到如今已经有上百座石碑。他在为你们赎罪,可你们还在吃香喝辣,好不快活,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洋洋自得,以此为荣。”
这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土匪的流气凶狠纷纷朝着祝卿若来,几乎每个人都在骂她,所有人的恶意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季桐看着就要控制不住的局面,狠狠将酒杯砸到地上,席上众人顿住,瞬间噤了声。
季桐看向徐梧,冷笑道:“好你个徐梧,特地从阳别山来我武崤山,原来不是来求我,也不是劳什子劝我从良,是来骂我来了?”
他指着祝卿若,“还找了这么个能说会道的小白脸来替你开口,怎么,你自己不会说话吗?还要别人替你说???”
他的怒意已经暴露在眼前,徐梧怕他一怒之下杀了祝卿若,解释道:“不是我叫她说的,她是看不惯你说我不好,这才开口帮我说话。”
季桐怒极反笑,“看不惯?看不惯什么?明明是你先背弃我们要一起扛起武崤山的誓言,带着人跑了,你还有脸说我?”
这话击中了徐梧的心,他确实与季桐约定过,要一起撑起武崤山,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但他不愿意杀人,所以带着其他人跑了,留下季桐,还撑着武崤山...
徐梧垂下头,没有反驳季桐的话。
这时,祝卿若讥讽道:“从来没见过杀人的人,看不惯不愿杀人的人。”
季桐这回是真的压制不住怒意,他气急败坏地用力拍桌,准备下去将人抓起来。
可刚起身就发现不对劲,他双腿无力,连站也站不起来,拍桌的力道小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使劲挪动身体,却发现怎么也无法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