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几人在村子里待了两天, 第三日下午,秦毅带他们往山里去了。
“这处山因为有怪力,又被称为奇云山, 两年前我带着人经过的时候, 发现在这里寻常刀剑都没办法用,是一处极佳的防守之地,因此我们便留在了此处。”
秦毅一面与他们讲述定居的过去, 一面折断半人高的枯草。
景和道:“怪不得我上回经过此处没有碰见匪...”他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当时去扬州的水道被封,我家商队只好走了这条小道,想来没多久秦叔就来此处了。”
秦毅胡须下的双唇牵出浅淡的弧度,眼中闪过一道自嘲, 迅速隐去, 快得叫人看不清。
“其实...他们也不算是什么匪。”他的语气有些怅惘, 带着对过去的回忆, “经过这里的人不算多,只是偶尔有车马行人。他们可能是从前听书听多了,总想着跟故事里的大侠一样劫富济贫。打猎所得无法养活自己,他们便劫掠过路车马,但每次看到境况不好的人, 还要舍出去一些, 自己从来没得到什么好处, 都给别人了。就算如此,他们还整日乐呵呵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祝卿若几人听见秦毅的话,这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行打劫之事。
祝卿若没有说话,虽然他们没有得到利益, 但那些被劫掠的富人确实是无辜受罪,富贵不能成为他们被劫掠的原因。
秦毅叹道:“但错就是错,这几人从前是随我剿匪的兵,如今自己却成了匪,也不知何时会被另一波兵士清缴了去。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他们至此,我总觉无颜面对他们,因此下不了狠手叫他们重回正道...”
他语气深沉,有歉疚也有羞愧,他抬手指向不远处一个深洞,“就快到了。”
秦毅转移话题的话术并不高超,至少在场除了摇光都能看出来他情绪低落。
大家心照不宣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祝卿若在后面凝望着秦毅的后背,脑中划过天玑跟她说的话。
当初秦毅被贬到淮州做都督,总管淮州练兵行军权责,虽说比不上在上京时的风头,但在淮州也算是高官了。
所以秦毅并没有散漫懈怠的意思,依旧尽职尽责地练兵,淮州境内只要出现匪徒,他都会带领军队前往镇压,在百姓之间的名望很高。
据村民所言,两年前秦毅突然被人检举与匪徒有染,匪徒奉上巨大数额的贿赂,他则护佑匪徒不前去清缴他们。此事刚出时百姓半信半疑,都觉得是假消息。
但非常巧合的是,第二日就有人撞死在衙门的石狮前,留下血书,称淮北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数年间杀人无数,但迟迟没人前往镇压,他一家七口皆死于匪徒之手。
此事一出,秦毅瞬间从万人敬仰的都督成了过街老鼠,淮州州牧抵挡不住这么汹涌的民意,只得撤了秦毅的职位,将他贬为平民。
但因匪患受灾的人不肯放过他,联合多人调集人手四处围堵秦毅。
景和口中,两年前前往扬州的水道被封,恐怕也与此事有关。
这样想来,秦叔是被迫隐居在此,靠着这里的磁铁矿,阻挡敌人的追捕。
因为秦毅对祝卿若十分亲密信任的表现,村里的人对他们都很热情,这让天玑打探得更加顺利,得来的消息也详细了许多。
祝卿若敛下眸中冷意,能做出这样大的局,除了淮州几位高官,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痛恨秦叔。
前几年秦叔在淮州的声望空谷传响,甚至在最高的时候超过了土皇帝州牧,这样功高震主的名声对秦叔来说好比催命符。
若是豁达大度能容人的主公,秦叔这样的下属只会受他偏爱,不会有兔死狐悲的结局。
但很可惜,淮州州牧许聘并不是这样的人。
秦叔的结局必然不会好,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祝卿若为秦叔感到不忿,为何他兢兢业业、一心只在护佑州民,最终却落得个落草为寇,空有一腔才华只能以打猎为生的结局?
“到了。”
秦毅停在了一处洞口。
祝卿若隐下心中思绪,打量起了这处洞口。
秦叔告诉她,这里是他们打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在整座奇云山处于地底的位置,若想确定是否有金银矿,来此最合适。
祝卿若站在洞口前往里探去,发现这个洞不算大,但很深,而且整个洞穴浑然天成,没有任何人力的痕迹。
“进去看看。”
祝卿若话音落地,几人便穿过洞口,往洞穴深处走去。
摇光按照祝卿若说的,以手中长剑为引,沿着石壁往里延伸。
直到走到一处位置,他停下了脚步,道:“主子,这里引力最小。”
祝卿若看向摇光面前的石块,颜色发黑,并不似普通石头般浑圆紧密,她问摇光道:“可能挖下一些?”
摇光颔首,“可以。”
他正欲动手,又抬头看了眼顶上的石壁,倏尔回眸道:“这里不安全,主子出去等。”
祝卿若一愣,也抬头看看上方的壁沿,眉头紧皱,难掩担忧道:“是我考虑不周,摇光先别挖,等我找些矿工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