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拒绝,生不如死。” “如果你骗我,生不如死。” “甚至如果你敷衍我,你也会生不如死。” 这就是姜望表达的全部意思。 眼下的蛇骨面者看起来的确可怜,但姜望的同情心不会舍予她半分。 在确认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之后,他直接问:“为什么会错认为我是使者?” 在他看来,之所以会被蛇骨面者认错,恐怕是因为仍然寄居在通天宫内的冥烛。 当初离开枫林城之前,妙玉说过,冥烛是她遍寻不见的东西,可见对白骨道来说很重要。 但他还是想在蛇骨面者嘴里得到确认,最好能够对冥烛有进一步的了解。 如果可以,蛇骨面者恨不得生啖其肉,然而不能够。 正如姜望所说,她出身白骨道,非常清楚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折磨。死虽则是永恒的寂灭,但人也已经没有知觉,不必感受。 尤其对于白骨道来说,死亡是世间唯一的公平。她虽然因为犬面的死,有了对生的眷恋,但真到了无法避免的那一刻,死亡也不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一个人哀求着去死,她自己也尝试过许多次。用于吊着瘟铃子铃的那条人筋,就是其中的尝试之一。 当然,往常她都是施予者,彼时冷漠从容,大可以细细观察,探讨对人性的观察或者所谓残酷美感。但一旦意识到自己也有可能遭遇那种境况,终究也无法避免畏惧。 见识过恐惧,所以更加懂得恐惧。 蛇骨面者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抓紧蛇信剑,在空地上写道:“越城修士说你是张临川。” 值得一提的是,其人所写的是庄国文字。 庄国文字脱胎于在道属国通用的景国文字,但又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景国文字据说是自道文演化而来,是世间最为尊贵的文字(景国人自称)。 所谓道文者,大道之纹也。 但让姜望挂心的,还是蛇骨面者所传递的信息本身。 世间事真有如此巧合! 自己不过随口扯了一句张临川,便被那几个越城修士传到了蛇骨面者耳中。 姜望本来准备的第二个问题是——“你说的使者是谁?” 但这个问题自不必问了。 张临川竟是白骨使者! 枫林城道勋榜上的第三名,枫林城道院的风云人物,其真实身份,竟然是白骨道的高层。 此刻往事一幕幕回涌,早在当初于唐舍镇调查白骨道妖人之时,张临川就与他分开过两次,而两次他都遇到了白骨道的袭击。 联系到后来妙玉所说,显然那两次都是对他的试探。而彼时作为白骨使者的张临川,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 现在想来,姜望犹有后怕。倘若其时此人心念稍动,自己恐怕已经死于当场。 继而他又想到,在献祭枫林城域一事上,白骨道到底准备了多久? 如张临川、妙玉这样的人物,他们也只是此等大事的参与者之一。 姜望完全可以想象,白骨道的准备到底有多充分。 然而即使是这样周全缜密的准备、这样多才能杰出的人,这么强大且可怕的白骨道,甚至引动了白骨尊神跨界出手,却仍然被庄承乾、杜如晦、董阿他们火中取栗,虎口拔牙! 白骨道是仇敌,董阿他们,又如何不是? “白骨道现在高层还有谁?”姜望想了想,问道。 这个问题倒不至于引动血誓。 “圣主、二长老陆琰、白骨使者张临川、圣女。” “龙面、猴面、兔面。” 蛇骨面者一个一个的写道,最后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就是白骨道最后的那一个“高层”,但马上就会死去,所以不算存在。 与缉刑司清河郡司首季玄交手的时候,圣女妙玉的实力是在内府境,从蛇骨面者排列的顺序来看,陆琰和张临川实力都至少在内府或者内府往上。 剩下还活着的十二骨面中,应该是龙面最强,蛇面最弱。 但因为有那个制造瘟疫的小铃铛,他击败蛇面的过程也并不轻松。 白骨道经营那么多年,总归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小觑。 至于圣主…… 白骨道怎么还有一个圣主?未听说在枫林城一役中有过出手啊。 如果是白骨尊神的话,祂不是被击退了吗? 姜望忽然又想到自己被妙玉所误会的“白骨道子”身份。 真正的那个白骨道子……是不是就是白骨道现在的“圣主”?尤其蛇骨面者并未提到白骨道子的存在,但其人一定存在着。 妙玉强调过“觉醒”这个词,那个白骨道子,有没有完成“觉醒”? 如果没有“彻底觉醒”的话,是不是还需要做些什么? 如果已经“彻底觉醒”,那么从道子到圣主,这中间是否还需要经过什么变化?是否与白骨道来阳国散播瘟疫有关? 这种问题他不必问蛇骨面者,因为涉及“圣主”这种存在,一定是白骨道最高机密,必然得不到答案。 问她就等于杀她。 “你来阳国,是为了散播瘟疫?”姜望问。 “是。”蛇骨面者写道。 姜望想了想,问道:“张临川现在在哪里?” 蛇骨面者没有动。 姜望于是知道,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无法透露。 躲在什么隐秘之地呢? 很有可能是白骨道的老巢。 那么,会在哪里? 把这些问题暂时抛开,姜望看了看她手里悬着的铃铛,问道:“你散播瘟疫,靠的是这个小铃?” 蛇骨面者低头写下一个“是”字。 因为低头散发的缘故,姜望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快慰。倒是恨意始终未消。 当然,姜望也不会指望她有什么好心思。 “我没有要问的了。”他说。 这就是下达死亡通知了。 但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