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奉节府在夏国东北方向。 剑锋山是夏国境内顶有名的一座雄山。 《大夏方志》里所谓“东北门户,以剑锋竖之”,恰是如此。 当年旸国屹立东方的时代,旸帝的威严,也不曾越过了剑锋山去,它由是声名显极。 直到去年,为齐军奔袭所破。 齐国年轻将领王夷吾身为先锋,兵势快绝,一路诸国避道,匿迹疾行。连夜突入夏境,不计生死,强袭剑锋山!结军阵斩杀彼时的剑锋山守将华方宇,叫护山大阵都没来得及开出来,满山的军械都叫齐人运走—— 这本该是让王夷吾名动天下的故事。 但因为后来有姜梦熊站上剑锋山,拳问夏皇之事。 此前的什么,也都相较黯淡,并无多少人在意了…… 毕竟在“姜梦熊”这个名字面前,什么内府杀神通外楼,什么天下第几内府,也直如小孩子过家家般。 姜梦熊再一次称名天下,昭显霸气,也无非是他过往无数辉煌战绩里的一例。 而成为那轰下百里之渊一拳的背景、直接导致夏国示弱服软的虞礼阳,难免为天下人看轻。 是故再次登上剑锋山的虞礼阳,心情是复杂的。 他最适合来守剑锋山,旁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之所以还要安国侯主动请死、还要姒骄来暗示一下,不无这种复杂的心情作祟。 他实在不太好面对这里。 剑锋山像是一柄大地刺向天空的长剑,以山为柄,以石为锋,险极,锐极,竖在进入奉节府腹地的必经之路上。 有破天洞云之势。 此山若折,夏国东北门户大开矣。 剑锋山的防务建设了几十年,崩溃却只在一夜间。 姓华的当真是一个废物,空有显贵家势,空为神通外楼,空学了一身兵法,全是纸上功夫! 但不得不正视的是——在那一战里,夏廷上下明显失之于警觉。彼时无人想到齐国会突然出兵,因为那个时候仪天观还在,景国的威慑还在。夏国很多人还在做着高枕无忧的美梦,以为自己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寄望于一个平等国就能搅动齐国内乱,使霸主消亡。 谁也没有料到,姜述在当时就那么强势! 虞礼阳更是看到—— 齐军当时能够做到迅速协调沿途诸国,叫前锋军长驱直入。沿途封锁消息,使情报传递速度都追不上行军速度。 既是齐军之强的显现,也足够说明自齐而至夏,夹在两国间隙中的那些小国,早就有了坚定的政治偏向。 齐夏之间的差距,或许在神武复兴之后,很多夏国人看不太清楚,但周边小国的态度,却是足够明确的…… 看着那山上的嶙峋怪石,看着至少在表面上已经修复好的绵延工事。 虞礼阳难免会想起,那天的血雨。 想起那样一对盖压天下的拳头…… 想起太华真人绝望的眼神! 那时候他们一真君五真人,齐上剑锋山,结成七绝七杀阵,围攻姜梦熊。 所谓绝天绝地绝人,绝意绝势绝心,绝道途根本。 是此七绝。 乃太华真人成道之杀阵! 他掌道途根本门,太华掌绝天门绝地门……七绝之门齐开,杀力几是毁天灭地,覆压了整个剑锋山防线。 可一切,都碎在了那一对名为“覆军杀将”的指虎下。 他有杀阵加持都扛不住,太华真人被一拳就打死…… 此次国战,或许最大的好消息就是姜梦熊并未出战。 然而曹皆既然能够赢得竞争,成为此次齐国大军的主帅,他所握之兵锋,又真个不如姜梦熊可怕吗? 但愿真的是因为姜梦熊功勋太著,为齐天子所忌,才没能掌军! 虞礼阳一步踏至剑锋山,立即接掌权柄,三下五除二地布置了防务。 可是当他在山巅坐下,静待齐军的时候。 他又丢掉了自己毫无意义的“但愿”。 怎么可能呢?他想。 那位东国天子,是何等人也? …… …… “镇国大元帅或是功勋太著,为齐天子所忌,所以才没能掌握伐夏大军。不然他老人家怎会输给曹皆?” “狡兔死,走狗烹!齐国已为霸主,军神已是无用,徒耗国势,难尽其份,有功高盖主之嫌!” “齐国无公,姜梦熊执掌兵事堂、身登衍道绝巅、职加镇国大元帅、号为大齐军神,已是封无可封、恩无再赏。何能再许以伐夏之功?天子将以何酬?莫非龙庭?!” 战争从来不是孤立的存在。上争于势,外争于盟,决于刀斧,碰撞朝堂。譬如民议,譬如国舆,皆是武器。 流言在临淄迅速传开。 且一个比一个更凶险。 似是一点火星落油锅,立即炸开了。 理所当然的,也传到了天子耳中。 作为朝议前歇舆之所,也常兼御书房之用……东华阁的一应布置,五十六年来未有更易。 唯独去年,多了一张石屏风。 其上绘着众生图。 此时,齐天子负手立在石屏前,静静地看着,也静静地听着。 内官之首韩令没有一字增减地汇报完,便伫立在那里,默不作声,像是沉进了灯影中。 齐天子忽而笑了一声:“比曹皆的行军速度快得太多。” 流言之速,自然比百万大军行军要快。 今日并未有任何一个东华学士在侧,所以他说话也更随意一些。 要不然这话传出去,很容易让人觉得天子对曹皆的速度有所不满。传扬出去,就是给前线的巨大压力。 韩令不言不语,没有任何意见要表达。 “朕不关心这些声音是怎么传到朕这里来的。”齐天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只问你,人处理了吗?” 流言这种事,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重复了十遍百遍,假的也成真的。听了百遍千遍,难免心里犯嘀咕。 韩令躬身道:“审不出什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