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多山,多云,多瘴气。 在宣国南去更远,绵延群山之中,有一座险峰,名曰“天绝”。 见其名而知其险恶,所谓“南天至此而绝”。 代表墨家最高机关成就、且在无数年月里不断更迭进化的钜城,在春日的尾声,便悬停在此。 停驻的日期,是三月二十八日至四月五日 它仿佛山巅神祠,是天顶仙台。 在它降临的那一刻,天绝峰就不再险恶。 伴着钜城所铺开的,是一夜之间矗立在南域的机关国度。 山巅搭桥,云上跑马。 木鸢飞天,铁龙载客。 高空纵横的索道,有一种规整的秩序之美。 从山脚到数万丈的山巅高处,通过嵌在山体里的“飞云舱室”即可抵达,三息时间就能达程一趟。 挂在山体外的、极速运行的机关轿箱,也能平稳地把货物送到高穹。 更有巨大的“蟾宫台”,是机关与阵法的完美糅合,能够直接交递整块的空间,将蟾宫台上的一切,都送到该送到的地方。 不同的方式有不同的价格。 以前的墨家绝不会在这种地方收费,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周到。 现在的墨家明码标价,也确实在服务上有跨越时代的发展。 谢瑞轩在这方面比较抠搜,选择挂在外面吹风。 冗长的商队分成十队,依次进入巨大的机关轿箱。 戴上帷帽的祝唯我,坐在车厢里,隔着车窗,看着轿厢外极速下坠的风景。那颗沉下去很久的心,竟然轻飘飘的悬起。 向闻钜城名,向来知钜城,今日才到钜城! 多少次入定神游,告诉自己需要专注修行,但一个恍惚,便观想到钜城。他已情不自禁地想象过许多次,他会是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到这里。 他已经做了等待很久的准备。 但这八年,还是太漫长了些。 尤其这一次也根本不是正确的时候。 别说临门一脚的洞真,便是证得衍道,也不可能在钜城里做些什么。 可他还是来了。 他绝非蠢货,可他实在很想念。 “欢迎来到钜城!”有一只涂满彩纹的铸铁花雀儿,迎在打开的轿厢外,发出悦耳的声音。 商队陆续走出轿厢,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城市,只觉所见一切,都十分惊奇,禁不住地交头接耳。 “此生何处得自由,今日见喜!”一只穿着红色官服的机关猴子,站在迎客的高台,极有风度的躬身行礼:“天工启物,愿君无忧!” 它的外貌甚至猴毛,全都十分灵动真实,除了会穿衣服,与一般的猴儿没什么不同。唯独是那猴儿尾巴,颇似一条金属铰链,半垂在下,以固定的节奏摇动。 墨家绝不乏把机关做得完全拟真的手段,很显然这里的机关兽,都特意保留了机关的质感。 身在此城中,见不得此城全貌。但至少在这个区域,所见的风格都是如此,裸露的钢铁之骨,牵引这座城池的脉络。 有傀儡迎宾,灯树如星河。种种奇幻色彩,作为钢铁中的点缀。 那机关猴行罢了礼,在高台之上打了个响指。 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动作,眼前真实的一切,忽如幕景被撕去。 唰—— 喧嚣的人声,瞬间扑面而来。 分不清是空间的变化,还是幻象的更迭。就连祝唯我都没有捕捉到超凡力量的轨迹。 来自于云国的整个商队,便涌进了一座喧嚣的城池里。 这是钜城里的“城中之城”,但并不狭窄,反而雄阔磅礴。空间在这里得到了具体的延展,使之有如身在天京、临淄的感受。 可以看到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国家的商人,在广场上穿梭。林林总总的展示台,形形色色的货品,交错成满目琳琅的商市。 墨家时隔数百年重启的千机会,果真热闹非凡。 “跟我来,跟我来!”铸铁花雀儿在前方飞着带路。 祝唯我给谢瑞轩传了个音,便独自离开商队,不着痕迹地混进人群中。 自不赎城倾覆至今,他对凰今默所有近况的认知,都只来自于墨家的描述。 他不知道凰今默被关押在钜城的哪个地方,不知道凰今默过得怎么样。钜城向来与世隔绝,只有墨家核心弟子能够往来,他没有任何关键性的情报。 这几年他没有闲着,也搜集了一些钜城相关的资料,但稍微具体一点的信息,也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了。近三百年来,钜城几乎没有对外开放过,偶然显露形迹,也都是只鳞片爪,让人看不真切。 眼前这城中之城里,应该不会有凰今默。 这明显是钱晋华专为做生意而营建的新城,迎接八方来客。没道理在这样的地方,放置墨家的囚室,让天下人观赏。 要如何才能知晓真正的牢房所在呢? 祝唯我不应该知道答案。 但他取出一张舆图,似模似样地看了一阵,然后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便往前走。 对于如何探知情报,他并不陌生,但他没有做什么具体的工作。不跟随人潮,也没有特别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