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瞪她:“知县老爷亲自下的令,我能怎样?!”
刘婆子眯着眼堆起满脸褶子,恶毒道:“老夫人,既然脚铐取下来了,那咱也不能让她闲着!过两日就到摘茶叶的时候了,干脆把她送去九娘子山摘茶叶,也能给咱们家多赚点钱!。”
陵州产茶,清明过后、谷雨之前的茶最好。
每到这个时节,各大茶山都会聘人采茶,几乎整个州府的女子都会报名前往,每天采茶可得五十文钱。
邢氏爱钱,每年都会和娘家嫂子刘氏带着一帮亲戚女眷去采茶。
承包九娘子山的据说是个外地商人,聘用了陵州本地人看守茶山,然而守山人向着自家老乡,对采茶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一些胆大的妇女往往把采来的好茶嫩茶半路卖给别的茶商,再随意拿些粗劣的老茶叶去交差,领那五十文钱。
邢氏和刘氏通过这种手段,每年都能多赚十几二十两纹银。
“让魏紫去采茶?”邢氏捏着绸缎,思索片刻,慢慢点头,“也好,既能多赚一点采茶钱,又能跟我配合表演婆媳和睦,到时候评选‘最佳婆媳’,我也更容易被选上……”
主仆商量着,便遣了个婆子去通知魏紫,明天早起采茶。
东南角,小闺房。
魏紫把两匹绸缎锁进箱笼:“二弟,看来你明天要自己弄吃的了。”
放好绸缎,她又拿起陈县令那副“忠贞烈妇”的题字,怎么看怎么碍眼。
挂起来不是,烧了也不是,魏紫左思右想,干脆拿它垫桌脚了。
萧凤仙环顾闺房。
靠墙摆着一张发黄发旧的竹榻,榻上挂了一副素白干净的老布帐幔,褪漆的酸枣木箱笼和柜架碰一下就咯吱作响,窗下的桌案上铺着笔墨纸砚,空气里隐隐残留着劣质蜡烛和灯油的味道,整间房只开了一扇菱花窗,显得屋子里格外昏暗潮湿。
这样的屋子,婆子丫鬟都嫌弃,亏她住的下来。
他们果然没把小寡妇当人看。
他道:“嫂嫂的闺房,也该翻新了。”
“且暂时住着。”魏紫伸出手,“陈公子给的棒疮药呢?”
回来的路上,萧凤仙说替她收着药,她就给他了。
萧凤仙摸了摸怀袖:“丢了。”
“丢了?”
“定是丢在了半路上,嫂嫂瞧我,做事一点也不细心。”萧凤仙语气真诚,“不过,我那里还有更好的药膏,嫂嫂不如用我的吧。外人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用着到底不放心。”
魏紫跟着萧凤仙来到小书斋,少年翻箱倒柜,果真翻出一瓶药。
萧凤仙把她拉到垫子上:“给我瞧瞧伤口。”
他伸手撩起她的裙裾。
魏紫惊呆了,正要阻拦他,萧凤仙已经脱下她的半截罗袜。
少女的脚踝暴露在空气中。
魏紫脸颊一红,嗔怪道:“你怎么都不知道避嫌?”
她想抽回脚,却被萧凤仙牢牢握住。
少女的脚踝纤细伶仃,因为长期戴着沉重铁锁的缘故,脚踝处磨坏的血肉早已结痂化脓,呈现出腐烂的深紫和深青色,在周围白嫩肌肤的映衬下,更显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她顶着这样的伤,每天洒扫煮饭,甚至还拖着这样一双脚,去爬云深寺那么高的山阶。
明明只是个娇弱的小寡妇。
那菟丝花般孱弱的身子骨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力量?
萧凤仙垂着长睫,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磨了这么久,伤口都化脓了。嫂嫂是木头还是哑巴,怎么不知道叫一声疼?”
他虽然是個少年,可终究是个男子。
魏紫是很保守的人。
被小叔子盯着光裸的脚踝,她只觉像是被扒光衣裳,羞臊的浑身轻颤,薄薄的红晕顺着脸颊蔓延到耳尖,连白皙的脖颈也透出一层粉。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推开萧凤仙的手,可少年力量惊人,稳稳握着她的脚,任她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她做贼似的,声音极低:“你……你先放开我!给别人瞧见,咱们又该说不清楚了。那些婆子嘴巴最碎,万一又冤枉咱们私通,咱们这幅样子,可要怎么解释?”
萧凤仙才不管那些。
他拿毛巾替魏紫擦洗干净伤口,又把上好的药膏倒在掌心,搓热后慢慢敷在伤口上:“随他们怎么嚼舌根,反正我问心无愧。”
掌心包覆着少女的脚踝,他没有任何淫邪的想法,他只感受到那些狰狞凹凸的伤痕、那过于清瘦细嫩的肢体,可见这小寡妇营养不良,平时未曾好好调理身体。
而魏紫太害怕了,害怕到浑身发抖。
“嫂嫂,我给你上药,你抖什么?”他抬起头,丹凤眼噙着锐利的笑,“莫非,嫂嫂你问心有愧?”
四目相对。
魏紫受惊的模样,陡然撞进萧凤仙的眼眸里。
她不仅红了脸,双瞳也泛起薄薄的水雾,贝齿慌张地咬住唇瓣,狼狈地坐在垫子上,裙裾散落满地。
她想逃,却被他牢牢握着一只纤弱的脚,惶恐无助的模样,像是被毒蛇圈住无处可逃的兔子。
真可怜。
萧凤仙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