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看着母女俩,一手捻着翠玉佛珠,缓声道:“怎么,莫非这三位你们都瞧不上?”
花厅寂静。
魏紫捧着绣绷,安静的在绛紫色绸缎上刺绣万寿纹,如今入秋天气渐凉,她打算为祖母做一件薄棉马褂。
她听着堂内的动静,暗道这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可见祖母是花了心思精挑细选的。
魏绯扇嫁过去,不说能得泼天富贵权倾朝野,但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
“知足者水存,贪心者水尽”,魏绯扇想爬到更高的地方,只怕将来会摔得很惨。
薛子瑜恭敬道:“母亲,扇儿还是小孩子脾气,我总怕她在婆家过得不好,因此还想留在身边再多教教。倒是小紫,小紫和扇儿同龄,再加上嫁过人,恐怕比扇儿还要难说人家。您怎么不替她相看相看?”
“小紫的婚事,我自有安排。”魏老夫人面色淡淡,“你这当娘的从未过问小紫的事,今日怎么过问上了?”
“儿媳……”
薛子瑜噎了噎。
半晌,她如豁出去般说道:“这世上,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儿媳自然也是关心小紫。小紫幼时,曾和二皇子有过口头上的婚约,母亲迟迟不肯为小紫说亲,莫非是还念着那个婚约?母亲,您给扇儿张罗的相看对象都是普通臣子,怎么给小紫相看的却是天潢贵胄?为人长辈者,对晚辈当一碗水端平,您这样对扇儿太不公平了。”
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薛子瑜舒坦不少。
她就见不得老祖宗偏疼魏紫。
魏紫流落在外十二年不说,还嫁过人。
不干不净的,谁知道究竟跟过几个男人。
就这样的女子,老祖宗还想着把她嫁给皇子!
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她精心培养的扇儿,明明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往人前一站就是母仪天下之姿,可老祖宗却只想把她随便嫁给一個卑微的臣子!
真不知道老祖宗的心是怎么长的!
柳氏惊呆了,屏息凝神,不可思议地瞅着薛子瑜。
她嫁进镇国公府十几年,从不敢跟老祖宗顶嘴。
她这大嫂也忒厉害了!
她不禁大着胆子偷偷瞟向魏老夫人。
老人倚坐在软垫上,捻佛珠的动作愈发缓慢。
花厅落针可闻,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能闻得翠玉佛珠相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魏老夫人才掀起眼皮:“这些话,你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薛子瑜心尖一颤。
她紧紧抓着魏绯扇的手,斗胆道:“儿媳只是实话实说。”
“好,好。”魏老夫人连道两个好字,“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跟你坦白了。是,我确实打算把小紫说给二皇子,他们幼时就有一段缘分,我不认为这算是偏袒。我扪心自问,给扇儿挑的人个个都好,也算是尽了为人祖母的责任。你既嫌弃,那么从今往后,扇儿的婚事我再不过问!”
她起身,径直离开了花厅。
“祖母……”
魏紫抱着绣绷起身,望了眼薛子瑜,去追老人家了。
厅堂里,柳氏看笑话似的笑了起来,拍着大腿道:“大嫂,伱说你好好的干嘛顶撞母亲?这三个女婿你都瞧不上,心气儿也太高了!你说你们家扇儿也没那个倾城貌,也没多高贵的出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非要往上爬,何必呢?”
薛子瑜冷冷盯了她一眼,牵着魏绯扇的手道:“咱们走。”
母女俩跨出门槛。
秋日杲杲。
院子里的秋海棠结满花苞。
魏绯扇边走边道:“娘亲,咱们今日得罪祖母,只怕爹爹知道了会生气。”
“你祖母是个偏心的,”薛子瑜沉声,“你到底不是她魏家的骨肉血脉,她有了亲孙女,哪还顾得上你?亏你从前那般孝敬她,真是白孝敬了一场!我瞧着,你今后也不必日日来鹤安堂请安了!”
魏绯扇抿了抿唇瓣。
心里,也颇有些委屈不平。
同样都是孙女,祖母给魏紫挑了一位皇子夫婿,可是给她,却只挑些寻常公子。
魏紫都嫁过人了,凭什么二嫁还能嫁的更好?
祖母……
终究太过偏心了。
走了一段路,魏绯扇又道:“不知宫里是什么意思。眼见快要中秋了,按照往常的惯例,想必会举行中秋宫宴。娘,祖母会不会在宫宴上请求陛下赐婚?”
薛子瑜眸光冰冷:“放心,有娘在,她嫁不成二殿下。娘绝不会让她嫁的比你好!”
日升月落,屡变星霜。
鹤安堂后园子的柿树上结了累累柿子,尚未成熟,便常有山雀啄食。
“该到吃蟹的季节了。”
魏紫站在廊下,望着碧蓝蔚远的天,喃喃自语。
往常这个时节,萧凤仙早已迫不及待地给她送来几篓螃蟹,今年却毫无动静。
她回眸:“青橘,二弟今年没给咱们送螃蟹。”
“小姐是在惦记公子的螃蟹吗?”青橘捧着茶托出来,“公子拿来的螃蟹,确实比市井里叫卖的更加肥美鲜活,蟹黄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