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私奔吧。”
青年的低语宛如甜蜜的魔咒,即便魏紫回到镇国公府,即便已经洗漱上榻,也仍然反复萦绕在耳边,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夜凉如水。
魏紫在帐中睁开眼。
萧府的花墙下,萧凤仙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道:“我知道你有顾虑,三天之后,你若打定主意跟我走,就在你家鹤安堂后院的那株枇杷树上挂一盏红色灯笼,我的人看见之后会立刻禀报我,届时我会在你家后门等你。若是你不愿与我私奔……那便什么也别挂。魏紫,我尊重伱的所有选择。你若想逃,我就带你走。你若不肯,我便也随你留在上京,隔着宫墙,远远地陪着你。”
月光下,他的狐狸眼深沉漆黑却又爱意缱绻,令她情不自禁地深陷在那样的温柔里。
她仰着头,用手掌一点点触摸他的脸庞,他的眉眼鼻唇都是她热爱的模样,光与影轻移过爬满藤蔓的花墙,为两人笼罩上一片暧昧旖旎的纯白,魏紫不禁想,连今夜的月色都似乎格外偏爱他们。
而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心软,紧紧握住她的手,俯首亲吻她的唇瓣和脸颊,连她的指尖也不肯放过。
帐中,魏紫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些荒唐滥情的画面,忍不住耳廓滚烫。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她肯定是要留下来的。
但是……
心底深处,还是悄然生出了一股不甘心。
就因为世俗缘故和他人唇舌,她就果真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吗?
她好不甘心。
在魏紫辗转难眠之际,萧府。
萧凤仙刚踏进书房,黑暗的书房里倏然亮起几盏灯。
站在窗前的男人回转过身,他身穿朱衣须发皆白,容貌却十分深邃俊美,是花宴浓。..
他轻抚着怀里的玳瑁猫儿,直视萧凤仙:“玉家的案子,审出结果了。”
萧凤仙撩袍落座。
审案的人是慕容焘,那只老狐狸只看天子的脸色行事,他能审出什么好结果,无非是敷衍了事潦草结案。
花宴浓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不说话,想必是已经猜到了结果。本座告诉你吧,在慕容焘的主审之下,玉敏铮被从定北王一党里划分了出去。慕容焘破天荒地称赞他直言谏上,乃是一代良臣。天子亦悔恨不已,今夜在御书房中,当众表示会颁布一道罪己诏。在场的臣子们,纷纷称赞天子敢于思过,乃是一代明君。”
萧凤仙仍旧沉默。
明明是天子迁怒错杀玉敏铮,如今不过是轻飘飘认个错,反倒成全了他的明君身份。
想必,这是天子和慕容焘商量出来的最佳结果。
“想必你也听出来了,”花宴浓笑意更深也更讽刺,“这两个人揪着玉敏铮的事情作文章,对真正需要重审的案子——悬柯寺血案,却是绝口不提。”
萧凤仙抬眸:“玉合欢呈上去的证据呢?”
他记得除夕那夜,玉合欢把保存了十几年的悬柯寺方丈手书交给了天子,那手书上清楚地记录了悬柯寺血案发生的当天,进出寺庙的具体人员名单。
那是重审悬柯寺血案最直接的证据。
花宴浓顿了顿,答道:“说是不慎被宫人烧了。”
书房陷入寂静。
那般要紧的证据,却被宫人烧了……
无需多想,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萧凤仙无言以对,随手翻起书案屉子里的印章等物。
他不清楚魏紫是否会跟他走,但为了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他得提前收拾金银细软和印章地契等物。
定北王确实是他敬佩的人,悬柯寺血案也确实值得细查。
他是很愿意还定北王一个清白的。
可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只想带魏紫离开。
他想在天边找個世外桃源般恬静朴实的村镇,带着魏紫定居在那里,从此以夫妻相称,空闲时去青山脚下放牧羊羔,或者相携去村落之间的集市上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那样相依为命的日子,就很好。
花宴浓看着他收拣东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雪白的睫羽遮住了一半瞳孔,余下的一半晦暗孤冷,有如暗月。
他漫不经心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萧凤仙头也不抬,从屉子深处搜罗出一堆印章:“不劳厂督大人替我庆贺,你不出现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年已弱冠,可二十年来,你的爹娘却不曾为你庆祝过一次生辰。”花宴浓轻抚怀里的猫儿,“你虽是庶子,可到底是他的儿子,他这般待你,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你今夜,话挺多的。”
萧凤仙语气极淡。
花宴浓步步朝他逼近:“你虽姓萧,可容貌身量却和萧隆毫无相似之处。你自幼聪颖过人,可那个人却是实打实的蠢货。他为何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这二十年来,你就没有怀疑过吗?天底下那么多受委屈被欺凌的稚童,可我却偏偏选择了你,你就没有仔细考虑过缘由吗?玉合欢、容嘉荣这些与悬柯寺血案有关的人相继出现在你的身边,你就不曾对他们起过疑心吗?”
萧凤仙不耐烦地掷出一枚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