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此处,就到处去围观造纸原料的处理了。
当时王上拿出的那几本书使用的材料看上去实在是好用,他们都非常期待宫中匠人们的成果,不知能不能做出和那书一样质感的纸来。
赢政也随着他们到处看了一番。
正在三人观察匠人们为了造纸专门制作出的一些工具的时候,不远处沤浸票料的塘边突然传来几个匠人的争执声。
赢政几人注意到动静,都向着事发地走去。
三人走到近前时,那几人已经胆战心惊的跪了一地,身子不住的发抖,仿佛怕极了。
赢政见这几人中还有一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也随众人一起跪着,开口问道:“你们刚才为何事争执。”
跪着的几人一时不敢回答,其中刚刚回复赢政的那个管事的人也在,听王上问起也不敢隐瞒,只好声音颤抖着回道:“回王上,匠人不知王上要来,今日将家中幼童带了过来,本来是安排他在作坊附近独自玩耍的,谁知这孩子贪玩,竟趁着刚才我们拜见王上的空挡,不留神将正在塘中沤浸的一部分原料沉入塘中了。”
这水塘本就是为造纸临时用起来的,虽不算深,但造纸原料沉入其中一时也难以找寻。
那回话的人可能是由于太过害怕,话说至后来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哭腔。
赢政听后先是走到河边观察了一下那正泡在水中的原料,果然有一部分由于牵着的绳子断裂,已经沉入塘底看不见了。
蒙恬和蒙毅两人也跟上看了看,那水中原料应该是将近沉下去了三分之一,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赢政。
赢政看完塘中已经断裂的绳子,转而回到了还在跪着的匠人面前,他目光凝在那跪在地上的幼童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时间周围只听得到远处的鸟鸣和和旁边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带孩子的匠人听到王上许久不出一语,绝望的闭了闭眼睛,也不敢开口求饶。
“你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带到此处?”赢政开口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那匠人闻听此言,连忙回道:“回王
上,我并非故意要将他带到此地,实在是因为这孩子母亲早逝,一直是我的母亲在照顾,谁知昨日母亲不幸病逝,一时间找不到人照顾孩子,无奈之下才将他带到作坊中来,谁知幼童顽皮,竟闯下大祸,耽误了王上的任务。”
那匠人说到此处,俯身跪趴在地,口中求到:"求王上看在我的孩子尚且年幼的份上,饶过他这回吧,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赢政听了这番话,仍是沉默不语,旁边蒙毅见王上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惩治这个工匠,心中稍定,如今凤凰降世,王上正是要笼络民心的关键时刻,若是重罚了此人,难免使王上好不容易积累了几分的民意有所损伤。
想到此处,蒙毅开口劝道:"王上,这匠人听来也不是故意要扰乱造纸进度,何况那原料也没有全部损失,看剩下的部分也足够制作出许多纸张了,不如这次就轻罚吧。”
赢政在看到塘中断裂的绳子时内心是十分愤怒的,这种情怒的感觉甚至让他有一丝的陌生,好像自重生以来他还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即使是一开始自己考试没考好,被系统坑过几回,他都没有觉得愤怒,只是一心要学到更多知识,拿到更多积分,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然而今日来到此处,本是抱着期待来的,看看造纸进度如何,能否尽快向全国推广。
谁知一来就碰上这种事。
上一世他就一直觉得,将事情交给别人做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他虽然身边有很多能人志士,却还是事必躬亲,独揽大权,一旦涉及到军国大事,绝不假手于人,就是怕将事情交给别人会容易出纰漏。
他赞成法家的严刑峻法,也是相信这些黔首们只有在严苛律法的约束下才不敢作奸犯科,不敢敷衍本职。
其实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正好发生在自己来查看时。
而眼前这一幕又是何等眼熟,他不知多少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抖若筛糠,也不知多少次听到那些人在被拖出去时的求饶呐喊。
帝王之道,本该如此。
但今日,自己为何要问这人将孩子带来的缘由呢?
是因为听了林老师的课吗?
他耳边又响起了林老师讲到土地兼并时的那句话:"伴随着土地兼并问题的严峻,社会矛盾就会越来越尖锐,直到爆发农民起义,导
致王朝覆灭,然后再开启下一轮的循环。”
社会矛盾尖锐,导致王朝覆灭。
赢政目光又回到了眼前还在发抖的人身上,心中想着:这一世,朕该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