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便不再做什么长辈的样,除了庶出妾室子女外,府中一干人等都已经候在了白氏屋中,一脸病容的傅侯爷也在。 看到傅明华回来时,众人先向她行了礼,傅明华才向傅侯爷问了安。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眼窝都陷了下去,眼中惊惶未定,布满了血丝,显然容三娘之死,将他吓成了一个惊弓之鸟,背都弯了。 今晨下了小雪,天气也冷,可屋里烧了地龙,傅明华一回来便取了貂皮大氅,傅侯爷却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实,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牙齿碰撞间发出‘咯咯咯’的响声来。 “你祖父昨日跪在外头,受了些寒。”白氏勉强说道,紧接着不等人搬了椅子来,便问道: “此事怎么解决?” “容三娘子之死,确实与我们侯爷无关哪。” 白氏擦了擦眼泪,傅明华却不理她,反倒看着傅侯爷:“如今祖父心中也该有个心理准备才是,容三娘子命丧黄泉,云阳郡主昏迷不醒。” 无论如何,此事都该要有所交待。 白氏一听便要发怒,拍了大腿喊:“我们是冤枉的!” 傅明华转头望着她,神情淡漠,白氏哭喊的声音便渐渐小起来了。 “咳……咳咳……”傅侯爷咳了两声,脸上也露出恨色来:“容上明害我!” 上明是容涂英的字,他此时说起容涂英时,再也没有以往的恭敬向往之色了。 想也知道,昨日宣徽殿御书房中,当着嘉安帝的面,容涂英必定是将罪名都推到傅侯爷身上,才使他此时提起容涂英,便咬牙切齿了。 傅明华低头捏了帕子掩住了唇边的讥讽,先坐了下来,白氏才向钟氏使眼色,让她将人带出去。 毕竟这事儿并不光彩,越少人知道是越好的。 等人一走,府中下人也驱了大半,屋里只剩傅侯爷夫妇,以及一个傅其弦时,傅侯爷才问: “事情结果王爷如何看法?”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提什么容妃、容涂英等了,反倒提起了燕追。 傅明华垂了眼眸地,掩住了目光里的神色,才问道:“皇上既然放您回来,此事便有回旋余地。”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傅侯爷听到此处,神色一松。傅明华接着却道: “我要您向皇上辞呈一封,自认德才欠缺,难以胜任太傅一职,” “你住口……”傅侯爷一听这话,急怒攻心,冲动之下开口。 傅明华却不理睬他,自然也不会住口,甚至没有因为他大声说话而停顿的意思,仍旧道: “傅家何德何能,不配享先帝恩泽,而请皇上收回长乐侯之位。” “咳咳咳咳咳!” 傅侯爷咳得又急又重,显然此时心中并不平静。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下巴之上胡须都立了起来。 咳得太凶太急,嘴里喷出的唾沫沾了他一胡须都是。 白氏慌忙替他揉胸推背,他恶狠狠的将白氏推开,瞪大一双通红充血的眼望着傅明华看。 “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的问,神态阴狠。 时至今日,他受了这样些委屈,吃了那样大的苦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像傅明华所说的一般,他受的委屈不是白受了吗? 如果是要落得这样的结果,那他当时压根不用讨好容涂英,还能保住傅府一门富贵。 自己太傅一职虽是虚闲,但好歹也是一品的官儿。 傅侯爷神情凶狠的望着傅明华看,傅明华也表情平静的与他对望。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傅明华该惧怕的。 但让傅侯爷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他向来认为只是空有美貌与母亲曾出身江洲虚名的嫡长孙女,此时在他的目光下不避不闪,反倒使他挨不过,本能将头别开了。 傅侯爷一旦别开了头,自然便相当于在两人气势对撞之下认了输。 他心中骇然,紧咬了牙,脸颊肌肉抽搐了几下,才有些狼狈的道:“你什么意思?” 傅明华望着傅侯爷:“祖父觉得我哪里没有说清楚?” “你让我……” “我让祖父向皇上辞呈一封,自认德才疏学浅,不足以胜任太傅一职,傅家无德无能,不配享先帝恩泽,”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一回白氏等人也回过神来,傅其弦大怒,高声便道:“你住嘴!” “请皇上收回长乐侯爵位。” 傅明华仍将话说完,傅家几人冲她怒目而视,她突然便叹了口气。 这群蠢货! “祖母派人前往王府时,我曾让人带的话,可带到了?” 她捏了帕子,抚了抚发髻,偏头问了一句。 白氏此时记恨她先前说的那两句话,听她问话,就十分不快:“你如今问来,可是想要耀武扬威的?” 傅明华听她这样一说,就不由失笑: “我有什么可耀武扬威的?只是想与长辈说,祸福自来便相依,急流直上固然是勇气可嘉,但勇退也不算差。” 如今傅家的情况,嘉安帝都摆明只要收爵而不要命,傅侯爷若一意孤行,抱着这高官厚位不放,下场便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