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面前摆了一盘才剥好的柑桔,那味道闻得黎媪都觉得牙齿酸软,直吞唾沫,她却吃得面不改色的。 一旁抱言半跪在地,举起双手,摊了帕子在容妃面前,接她吐出来的籽儿。 “赏赐张缪?连个太医署的人也要拉拢吗?”容妃将伸了出来,抱语便取了帕子在热水中拧过了,将她纤长如削葱根似的手指一一擦尽。 “莫非是我太看得起她了?还是她至今走投无路,见皇上当日对我多有庇护,而慌了神?” 容妃拧了眉,细细思索一番,就怕自己估错了傅明华的心事。 “算了,无论如何,张缪是留不得的。”她摆了摆手,“之前上明给的教训还不够。” 她捂了肚子,黎媪看她这模样,不由便轻声的道: “这些柑桔虽好,但您还是少用一些吧。” 容妃便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她细声细气的提醒,又伸手去取柑桔:“让人吩咐上明,再送些入宫来才是。蓬莱阁的人不是就想听这个事吗?我便索性让她们再猜一些。” 黎媪听了这话,身体一抖。 容妃语气温和,里面的警告之意她却听出来了。 她低了头,应了一声。 容妃身体不见好,每日喜食酸果,饭食难进,嘉安帝担忧她的身体,召了张缪进宫为她诊脉。 “因大防缘故,容妃娘娘说太医令医术精湛,便以丝绳系腕,另一端则悬升出内殿之外,由太医令摸丝而诊脉。”今日这样的事,宫内外都已经传开了,紫亘也得了消息,进来说与傅明华听。 薛嬷嬷听到此处,叹了口气: “什么悬丝诊脉,不过是容妃借故生事罢了。” 傅明华指尖轻搓,听了这话也不出声。 她早料到容妃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难为张缪的。当日张缪匆匆赶来紫兰殿,虽说傅明华摔倒之后没有大碍,张缪也并没有多少功劳,但容妃仍记恨在心,可见其眦睚必报的性格。 “只可惜太医令了。”余嬷嬷也说了一句,薛嬷嬷听到此处,看了傅明华一眼: “王妃觉得,张大人可能活得下来?” 张缪此人医术高明,性情敦厚,若就此丢了性命,也实在是有些冤枉。 当日张缪开罪容妃,虽说并没有救助傅明华之功,可其心意,傅明华身边的人都是要领的。 傅明华笑了笑:“就看张缪聪不聪明了。” 她想了想,垂下头来:“王爷呢?” 碧云便回道:“王爷昨夜与姚先生等人议事,天不亮便出了门。”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下人请安问好的声音:“王爷。” 傅明华抬起头,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脱了大氅的燕追大步进屋,头发上原本飘落的雪花在屋里热气包围之下,化为水,将他一头乌泽发亮的头发润湿。 一路回来,外头冰天雪地,他的脸被冻得发白,眼如点漆,嘴唇紧抿,绷出冰冷的线条,看到傅明华时,脸色才软和了几分。 傅明华站起身来,他比了个手势制止她的动作,下人连忙去打了热水与帕子进来,他接过拧干的帕子擦了把脸与手,这才坐了下来: “在做什么?” “正想去寻你。”傅明华站起身了一些,看他头发上仍有水意,不由取了帕子为他擦拭头发。 燕追俯身过来,任她将自己头发擦了两下,听她这样一说,嘴角边便露出浅浅的笑意。 “昨夜与姚释等人商议了一些事,早上去了骁骑军卫所。”他正处于英姿勃发的年纪,精力充沛,妻子孕中,他有力无处使,天不亮便去了骁骑军中,与人对拼武力,发泄一通。 傅明华点了点头,并没有过问他去骁骑军有什么事,趴在矮桌上就道: “我想见见张缪。” 他听了这话,神情一顿,缓缓道:“张缪入狱了。” 奉茶的紫亘听了这话,动作一顿。 这样的结果傅明华早就猜到了。 从张缪得罪容妃的那日起,容妃就没有想过要放了他。 今日一早嘉安帝令人将张缪召入宫中,并让张缪悬丝而诊脉,张缪为容妃诊出了喜脉,容妃当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帘子被拉开,悬住的丝被缚在了一只胡凳脚上,张缪却诊出容妃‘有孕’,自然是医术不精,被嘉安帝下令入狱。 近来被屡次传闻呕吐、汤水难进的容妃笑意吟吟,隔着层层帏纱,看着面如死灰的张缪。 傅明华拧了眉: “绕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处死张缪,害死张氏一脉,就为了让天底下的人瞧瞧,胆敢不听她话的下场? 燕追握了她放在桌上的葇荑在掌心把玩,看她十指纤纤,柔若无骨般,一双手如羊脂玉,美不胜收。闻听这话,便神色淡淡: “近来皇上明显不喜燕信,之前还为了太后,亲自鞭责于他。”此举对跟随容家的一干人等有些打击,朝中不少人觉得站位太早的,急于想要抽身上岸,观望形势。 容妃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背地里怕是有容涂英指示之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