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芷慕刚醒来时，人还有些迷糊，抬头看到火堆对面有个人时，她吓了一跳。

她身旁的应煜佟也被她的动静给闹醒了：“芷慕，怎么了？”

窦芷慕不说话，应煜佟顺着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火堆另一边居然也有个人抱着膝盖在睡觉。

对方看上去应是位年轻公子，这会看不清脸，也不知长什么样。

应煜佟蹙眉，也不知是这人走路没声音，还是因着下雨，他竟不知他何时进来的。

对方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

他长得很干净，眼神纯粹。

衣摆上沾了不少泥，这会已经被火烤干了，也不知在这雨夜冒着雨跑到这处来做什么。

男子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出声道：“吓着你们了吧？抱歉，我并非有意。”

他指了指屋后的那山：“我母亲长眠在那处，昨日是她的忌日，我上山祭拜，后来下了好大的雨，回来时见这处有火光，便冒昧进了来，见你们睡着了，也就没出声，实在抱歉。”

他眸中落寞，加之他的长相，很是让人心疼。

窦芷慕先前那点被惊扰到的不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道：“无碍。”

此时天还未亮，雨亦未停，窦芷慕心道，看来今日又赶不了路了。

男子又道：“我名唤皇甫赫，新都人士，二位呢？”

窦芷慕听到复姓就激灵了一下，想到了欧阳霈，很快她将这想法赶出脑海，南宫雪也是复姓，她就很好。

不能因着人家是复姓就怀疑人家跟那欧阳霈似的，那种人就像应煜佟说的，万万人中才出一个。

“我二人都姓佟，我叫佟芷慕，他是佟煜。”

应煜佟侧眸睨了她一眼，那时同人说二人姓佟是因为怕被欧阳霈的人找到，如今过了桂县，根本不用担心了，不知她为何还要如此，但听她说姓佟，还是挺高兴的。

窦芷慕是因为怕这人同牛氏一般，以为他二人是私奔来着，她不想同陌生人解释太多，所以才说二人都姓佟。

皇甫赫听她说二人姓佟，又两人出行，自就以为这二人是兄妹了。

这会也睡不着了，又下雨，无事可做，窦芷慕便问道：“新都离此地还有段距离，令慈怎会安葬在此？”

皇甫赫垂下眸子，添了柴进火堆里后方道：“很多年前，她如今安葬的山脚下有个村庄，我母亲便是出生在那里，她十岁那年，村子被山洪掩埋，她死里逃生，后来去了京都，再后来遇着了我父亲，同他回了新都，在此处安葬，是她的遗愿。”

“原是如此。”

窦芷慕出声道：“即是你的母亲，为何忌日只你一人前来。”

皇甫赫神色晦暗不明，良久都未说话。

窦芷慕想到可能问到别人的伤心事了，忙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只随意一问，还望莫要介意。”

皇甫赫却抬起了头，笑道：“无事，我方才只是在想，该如何回答，毕竟，说来话长。”

他似陷入到回忆中，而后道：“我母亲去了京都后，因着不是男子，年纪也小，活下去实在艰难，但她长相不错，进了教坊，做了舞姬。”

窦芷慕已经在他脸上看出来他的这位母亲恐怕不止不错，还很不错。

顿了一下，皇甫赫又道：“那年春闱的前一年，我父亲上京赶考，他家境贫寒，无父无母，进京后生了场病，带的银子用尽了，住不起客栈，大冬天被赶了出去，也是巧了，我母亲刚好经过，他撞到了我母亲，俩人就这样相识，母亲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当时他亦然，母亲给他租了房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没了后顾之忧，来年春闱果真高中。”

说到这里，他似有些难受，窦芷慕道：“莫要说了，也莫在想。”

这显然不是段好的回忆。

皇甫赫却摇了摇头：“此事憋在我心里太久，如今遇着你们能说一说，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又继续道：“他高中后便被一官家小姐看上，此时我母亲腹中已经有了我，他们还成了亲，但那个男人为了日后仕途，将我母亲降为了妾，迎娶那官家女子进了门，母亲为了我委曲求全，即使如此，那官家小姐还是未放过她。

我六岁时，那女子乘着我父亲不在，毒杀了我母亲，当时我就在柜子里，亲眼看见我母亲七窍流血而亡。”

窦芷慕蹙着眉，忽就想到了言书，好在篮子衿是个好的，但大部分女子遇到的都是皇甫赫他父亲这种人，所以，女子有时候别总想着拯救别人，皇甫赫她母亲陪着他父亲走过低谷，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实在唏嘘。

窦芷慕道：“后来呢？你父亲难道不知你母亲是被那毒妇毒杀？”

皇甫赫讽刺一笑：“虽那毒妇同他说我母亲是服毒而亡，但傻子都知我母亲不可能这样做，为了我她隐忍了那么多年，无论遭受何种不公，她都坚强的活着，又怎可能在我还小时做出这种事？但你叫不醒装睡的人。”

他将手中的柴火捏断，干净的眸中染上一抹阴狠。

这话题太过承重，窦芷慕二人都不想在继续下去。

窦芷慕道：“也不知今日这雨可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