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时,蒋氏正赔着笑脸服侍谢三爷更衣,口中句句为自己说着推脱的话,又狠是将林家贬低了一番,说哪怕没有入宫这一遭,也决不能将自家女儿嫁于林家。 谢三爷淡淡应了声“嗯”,并不接她的话。 蒋氏无奈,深知自己行事不够妥当,被林家派来的刘妈妈弄乱了阵脚,差点坏了事,只得讪讪然帮谢三爷系着腰带,不敢再言语。 她绕到谢三爷身后,正仔细为他整理着衣裳上的褶皱,忽然间惊闻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谢芷若惹了大祸。 今日原是谢芷若一行人回家的日子,看看时辰,不必至午时,就该到门口了。蒋氏原还等着寻个时机好好给林家看一看脸色,谁曾想,竟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登时唬了一跳,搁在谢三爷镶玉腰带上的手一紧,惹得谢三爷皱眉轻斥,这才慌慌张张松开。 “三爷,芷姐儿不会出什么大事吧?”蒋氏心中没有底气,说话间的声调也禁不住变了几变,软绵绵的不着地。 谢三爷深深看她一眼,道:“芷姐儿入宫之前,我让你叮嘱的话,你可都一一叮咛过了?” 蒋氏不悦:“三爷这是拿妾身当什么人,妾身是连这点子小事也办不妥当的人?”该叮咛的该警示的,她是一个字也没少同女儿说过,汲汲营营,可不就都是为了那点子前程,她亦是盼着好事的,哪会不用心。眼下谢三爷这般一问,倒显得像是她故意躲懒未曾好好告诫女儿,才叫女儿在宫中闯了祸一般,着实叫人不快。 何况,如今谁也还不清楚,谢芷若究竟犯了什么事,何至于立刻就来寻她的晦气? 蒋氏愈发觉得不痛快了。 谢三爷也是心烦意乱,听了她的话便不愿再往下追问。只匆匆束紧了腰带推门而出,去询问详情。 来递消息的人,是个眼生的内官。 整个内廷都在汪仁的掌控之下,汪仁又才在他身后下过黑手。虽不明所以,但谢三爷此刻对这群太监心生恐惧,不敢小视,因而立即便让人赐座不提,另上了上等的茶。 可来者不坐不喝,只恭恭敬敬地在那推辞道:“谢大人不必忙,咱家这回来,可不是为了吃茶的。” 谢三爷讪笑,因知此事同谢芷若有关,心头惴惴不安。只得耐着性子小心问道:“不知小女究竟犯了何事,要劳公公亲自跑这一趟。” 若只是小事,也就不必非得等见到他的面,才能说。 由此可见,事情并不大妙。 谢三爷一早就知道谢芷若留在宫中毫无悬念。毕竟是肃方帝亲自同皇贵妃打过招呼的,再不济,也不会被刷出来才是。 皇贵妃就算心中不喜,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挑刺。 故而自打谢芷若入宫的那一刻开始,谢三爷就没有担心过这些事。 “谢六小姐冲撞了皇贵妃娘娘。”着太监服的来人捏着嗓子缓缓说道,有意无意地看了谢三爷一眼。 谢三爷一愣,“怎会?” 内监微笑。神色阴柔:“谢大人好生糊涂,六小姐背地里同人嚼舌根,说娘娘跟公主殿下的坏话,甚至于还胆敢污蔑娘娘害了皇后,乃是罪人……”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谢三爷一听就知是假的。 他的女儿他知道。脾气再大,再不懂事,也没有胆子在宫里同不相干的人说这样的话。 他额上沁出汗珠子来,唇色有些发白:“这里头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内监收了笑,摇摇头。“是不是误会咱家不知,但这事已在皇上跟前闹开了,娘娘大度,只赏了六小姐一顿廷杖便算了了此事。” 谢三爷不觉有些腿软,觉得这事十分蹊跷,却又不知到底蹊跷在何处。 “午后,六小姐便会归家,还望谢大人好生教导方是。” 谢三爷浑身一颤,沉下心低低问道:“公公今日来,究竟是奉了谁的旨意?” 内监抬手,以袖掩面哈哈一笑:“自然是娘娘的懿旨。” “懿旨……”谢三爷的一颗心沉得愈发厉害,“小女可是伤得厉害,所以只能等午后出宫?” 若不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才是该立即送出宫来才对,为何反而还要拖延一番? 谢三爷百思不得其解。 内监却不答,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只道:“主上的心思,咱家可不敢猜,也猜不透,谢大人到时候便知道了。” 话毕,他便告辞走人。 谢三爷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心中乱成了一团断麻。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肃方帝分明也早已说过,十分欢喜谢芷若,他这才舍了林家又寻了谢元茂,想要拿了谢姝宁顶替作数,可眼下,根本无一处是对劲的! 他深吸了几口气,面上讶色渐渐消失不见,变作了冰冷一片,回房去知会蒋氏立即准备起来,不能叫谢芷若的事再在外头宣扬开去。 蒋氏听了,当下落下泪来,哽咽着连话也说不清,只喃喃问他,“芷姐儿是否不好了?” 廷杖的事,她虽未曾亲历过,却也听说过不少。 宫里头的规矩,她也多少曾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