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文修少年经历并不顺当。
迟家受康王谋反牵连,全族流放,直到八年前太子登基,大赦天下,迟家才得以回京。
迟文修流放的那几年,逐渐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他在冰雪之夜被冻到麻木,也未曾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唯有一只浑身脏污的黄狗,瑟缩着靠近他,用那温暖的身躯紧贴他的心口,让他不至于冻死在那个雪夜。
东厂时常会有一只黄色的,和那个雪夜里,极为相似的黄狗出现。
东厂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们的掌刑千户大人喂养的流浪狗。
之所以说是流浪狗,是因为这只黄狗并不以东厂为家。
它有时会出现东厂周围,有时是院内,有时是他们千户大人左右。
东厂掌刑千户迟文修,一向杀伐果断,少有笑颜,唯一的温情都给了那只黄狗。
以往黄狗出现,第一个招呼的人必是他们的千户大人。
但今日,黄狗却热情围着他们千户大人冒出来的未婚妻身边打转。
“这狗儿是你养的?”毛宛顺奇怪道。
曲暖瑶弯腰摸了两把旺旺的狗头,“不是,它是流浪狗,我给它治过伤。”
“你还懂医术?”毛宛顺惊讶。
“不懂,就是看它腿断了,到药房抓了点药而已。”
这世界的杨瑶儿是个正经的闺阁女子,女红还不错,至于兽医相关方面,那是一窍不通。
曲暖瑶现在还不想暴露出跟杨瑶儿不同的地方,对毛宛顺也就没有实话实说。
毛宛顺没有怀疑她的话里的真假,看着她与黄狗相处融洽,其乐融融,不禁道;“你跟大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大人也喜欢这狗儿呢,这狗呢也有意思,只亲近大人。”
“是吗?”曲暖瑶面上装作惊讶的样子,心里却吐槽起来:谁要跟个太监天生一对啊。
毛宛顺不知她心里话,顺着话道:“你别看我们大人不近人情,其实人还不错,等你以后和大人成了婚,你就知道了。”“
谁要跟个太监结婚!
曲暖瑶再次在心底吐槽,站起身道:“那都是以后的事,哎对了,你等会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你陪我去使馆附近转转。”
“你去使馆做什么?”毛宛顺不解。
“去看看,想帮着你们大人解解优。”曲暖瑶朝那边树下站着在吩咐人的迟文修努努嘴,“你没看你们大人被西厂将了一军,迟早要找回这场子,我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毛宛跟着看去,了然点头:“那倒是,咱们大人最烦西厂那帮阉人,今日西厂敢当街抢咱们东厂的案子,确实可恨。”
曲暖瑶被毛宛顺的阉人二字噎了下,嘴角微动,小声提醒:“什么阉人不阉人,你以后注意点,别被你们大人听见了。”
“这有什么?”
“还这有什么,你们大人不也是.....”阉人二字到了嘴边,曲暖瑶猛地察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头望去,与树下的迟文修对视上。
天色已晚,院里虽陆陆续续掌了灯,却还是视线暗淡。
曲暖瑶只看到迟文修的视线朝她看来,并没看到迟文修的目光其实是放在她身旁的黄狗身上。
她还以为和毛宛顺说的话被迟文修听到,忙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大人也是有隐疾的人,以后什么阉狗不阉狗的,就别说了。”
“大人有隐疾?什么隐疾?”毛宛顺疑惑道,曲暖瑶视线下移努努嘴。
毛宛顺身子一僵,“你是说......”
“嘘......你喊什么。”曲暖瑶低声呵斥,抬手拍了毛宛顺的肩头一下。
毛宛顺却恍若未觉,神情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家大人,竟然有那方面的隐疾......
也不知怎么回事。
迟文修有隐疾,不能人道,听不得阉狗二字,自今夜,在东厂内部私下流传开。
谣言的源头来自何处无法得知。
只是自今夜之后,东厂众人再也没人敢在他们大人跟前,提过阉狗二字。
曲暖瑶是个行动派,趁着夜色,拉着毛宛顺来到使馆所在的韦羊巷。
夜晚的韦羊胡同安静了许多,在外走动的人比白天少了不少。
一半多人家的窗纸上都透出的暖色烛光。
曲暖瑶提和毛宛顺各提了一盏纸糊的灯笼,在韦羊胡同里转来转去。
曲暖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对京都的大半地形也不了解。
拉着毛宛顺一道主要还是想找个带路的。
毛宛顺是正宗京都人,从小长在韦羊胡同里,对这里熟门熟路。
得知曲暖瑶想找找在使馆附近出没的流浪猫狗,毛宛顺立马带着她来到一处荒废的宅院。
“这院子荒了十几年,早年还听说闹G,偶有一些猫狗在这里出没。”
夜里看什么都不太清楚,加上宅院到处都是晃动的草影,曲暖瑶将灯笼举高,照着身前路,踩在一撮茂盛杂草上。
她身上穿的还是王留给的那套,暴,L的红色纱裙,裙摆拖地,每走一步,就会挂到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