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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地的安全自然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佑。朗郁自踏上镇军大将军管辖的地界就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恍惚,又习惯了每日的这些流程,一时忘了这茬。

她浅浅对着他笑,眼中水波流转,映着屋内红烛的柔光,恰好又穿一身红裙,仿佛就是他的新嫁娘。她这般莹润无暇,让朗郁想起昨夜自己的龌龊,想看她又不想看她,别扭地把手中木梳递给她,转身道:“出发”。

晏潆潆看着他快步出了房门,似赌气般径直到马车上坐好,再不看她。她心中怪异,拎着妆奁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在蒙蒙亮的天色中,飞速地奔驰。

不到晌午,二人就进了潭州城。这潭州是大齐国南部最大的城镇,城中道路宽阔,道路两边楼阁鳞次栉比,各类商号林立门庭若市,大街上车马络绎不绝,人群川流不息,晏潆潆在车厢窗牖边看着,一时间仿佛回到了京城。

朗郁驾车进了城,却不知该驶向何处,这就去将军府么?他曾以为这是很遥远的事,而眨眼间便是饕餮盛宴散席之时。

马车速度越来越缓,晏潆潆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体贴提议:“陈大哥,我们去尝尝这里最好的酒楼吧?”

已近中午,马车便在潭州最好的酒楼松鹤楼前停下。

朗郁先下了车,回头看见晏潆潆撩开车帷钻了出来,盈盈走到他的身边。

他看呆了。

她云髻高耸,乌发垂肩,脸色白里透红,身着石榴红团蝶百花盘金彩绣襦裙,裙上蝴蝶被风吹拂栩栩如生,金丝绣线随着她的步履金光闪耀,华贵又轻盈娇俏。

四面八方的车马声,人群喧嚣声,酒楼里的丝竹声裹挟着他,但他清清楚楚听到晏潆潆清灵山泉般的声音,“陈大哥”。

一滴滴滴在他的心头,让他一直揪紧的心灵如遇到观音菩萨的甘露水,登时舒展开来。

午时的阳光,盛烈炙热,投射在她身上,宛若她全身发着光。

她比阳光更耀眼,朗郁第一次发现,光明正大的立在日光下,会有多么的美。

蛆虫又如何,虫豸也可以向往阳光。

晏潆潆见朗郁一动不动呆呆看着她,又唤了声:“陈大哥?”疑惑道:“我脸上怎么了?”

“我想记住你阳光下的样子,不想以后你认得我,我不识得你”,朗郁神色微动。

是啊,她有多久没有真面目示人了,幸好以后不会了,晏潆潆羞赧一笑,和朗郁一起进了酒楼。

朗郁让晏潆潆点菜,菜单上竟然有荷花酥,晏潆潆兴奋地把菜单递给朗郁看,便点了这份点心,外加三菜一汤。

小二拿走菜单时,晏潆潆吩咐道:“帮找个马夫,等会帮着驾车”。

朗郁目不转睛地看着晏潆潆,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凄然,竟然不是将军府前,这顿散伙饭毕了,便再无相见。

心中这些情绪萦绕,自然没甚胃口,荷花酥端上来,便是个淡粉色的半球状酥饼,中间十字划开,露出黄色的馅料。

“丑绝”,朗郁看了一眼评论道。

晏潆潆尴尬地拿起一块尝了口,立马对朗郁笑道:“味道还可以,虽然丑了些”,见他根本不相信的模样,又咬了一大口:“真的还不错,没骗你,陈大哥,你尝尝”。

朗郁没甚心思动筷子。

晏潆潆如同安州时给他介绍菜肴,他不忍打击她的热情,勉强尝了几口,味同嚼蜡。

他不用也不会再催她快些吃,好快些回去赶路什么的,他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用心描摹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想把她印在心里永不磨灭。

晏潆潆也吃不下,二人看着满桌吃食呆坐了许久,她叫来小二打包结账。朗郁坚持付钱,她便由了他。

晏潆潆一边打包没怎么动过的菜,一边叮嘱朗郁:“陈大哥,今儿这菜下午可以吃,天热,明日不可再吃了。后面不用赶路,你每日可要规律吃饭,吃些好的,你又不差钱”。

她收拾好菜肴,抬眸对上朗郁的视线,他一直盯着她,目光似电,想到不知何时再见,晏潆潆忽地心头颤动,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陈大哥,你好好保重,我一定会来找你”。

他的目光如阳光瞬间穿透乌云,倏地洒落在湖面上,粼粼金光漾起。

“一定会?”

晏潆潆点头,神色柔和又笃定:“一定会”。

她把食盒递给他,声音似微风拂过湖面般轻柔,眼眸亮若星辰:“我不想你不知来处,你这么好,不应是孤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朗郁的眼眸酸涩异常,这是他几乎忘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