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18–Day.3–阴阳割昏晓(五)』(3 / 3)

……”

“KIKI,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陌生兔子走喔!”

虽然也许会被人说成是幼稚、童心未泯,但我确实非常喜欢那个故事。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吃下就能变大变小的食物,钻进一个迷你的、却从门锁到门铃都齐全的小门……

不过,我不认识什么兔子先生,只认识一位兔子小姐,那位兔子小姐也没有带我去她的兔子洞的打算。

我讲述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的指尖动了动,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颤音:“稍微有点,不太一样吧……”

——毕竟那一切对爱丽丝来说都只是个梦,而爱丽丝最后回家了。

在我读幼稚园的时候,我居住的地方似乎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件,即使是小地方的幼稚园也配备了接送巴士。那个时候,我虽然也很喜欢景,很喜欢和他一起做些没意义的事、玩些奇怪的游戏,或者什么都不做,抱着膝盖坐在那发呆,但最快乐的时光果然还是放学的时候。

曾经很讨厌的狩野会笑着叫我们排好队,然后一个一个地推上巴士坐好,最后再一个接一个地、牵着手把我们领下车。

那个时候,她特意请人在门口立了一盏灯。

每天放学的时候都非常早,那盏灯并不会亮,但灯下有着两盆花,花盆底下藏着家门口的钥匙。因为巴士引擎的嗡鸣声非常吵,我每天回家的时候基本都听不见远处,只好隔着两条街就开始远远地望向那边。

我想知道究竟是需要自己打开门,还是看见在门口等着我的她。

偶尔也有她来接我回家的时候。

幼稚园有家长会,有参观日,每个学年还有典礼,在那样的日子里,我们就会一起回家,而我就会耍赖,一定要她抱着才肯干。

她曾经调笑我说,如果我小学的时候还这么爱撒娇的话,一定会有人拿这个取笑我的。

那时我不以为意。

不痛不痒的取笑而已,只要她还肯来接我回家,我怎么会在乎呢?

直到她不再出现。

没人会接我回家了。

与我一起居住的、景的家人,同时也是我的新家人,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他们安慰了她不在时感到不安的我,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替代了她单薄的影子,新的气味在家里根深蒂固,她的气味却随着风而散去了。

我越长大,世界发展得越快,曾经大街小巷都能看见的潮流的明信片,逐渐变成了过时的样式。以前要漫长地等待才能收到的回信,现在只需要不到一周就可以寄去全国,可邮寄的速度逐渐变快,她寄来的信的气味却越来越浅淡,连替我拿来信的哥哥的气味都要重得多的多。

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她的气味了。

我慢慢慢慢、一点一点,沉默着被迫面对了现实。

眼前真切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了起来。

南方特意帮我晒过的榻榻米变成了浅黄色的色块,景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模糊的条纹,零慌乱地安慰我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格外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切都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唯有心脏里传来的恨意是真切的。

你知道吗?

人死后,是存在着灵魂的。高明似乎有着这样的能力,我偶尔能看见他沉默着注视虚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死者,也不是所有的死者都会拒绝前往彼岸,留在此世。

我也问过高明他到底在看着的是什么,他每次都只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代替回答的是沉重、让人胃里沉甸甸的气味,因此哪怕非常好奇,我也没再问过。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在看着的是谁了。

我看不见她,是因为我不肯相信;我听不见她,是因为我仍然在拒绝。

但我挽留着她、诅咒着她,无知无觉地将她留在了我的身边。

……因为,作为被你抚育、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拯救出来的怪物,我比任何人都真切地爱着你。

是的,那个在青岛真味身上嗅到的熟悉的气味究竟是什么,我终于想起来了。

对不起啊,沙耶,让你一个人寂寞地过了这么久。

再等等我、很快就好,很快就会让你得到自由——

我不知道什么是基督,什么是耶稣,我没办法像高明那样耐心等待,暗自盘算怎么判刑才能最符合他的心意、也最合乎法律,也没法像景那样整天思考着怎么抓捕,更不能像零那样从晦涩的文字里去理解刑侦知识并加以实用。我学不会轻飘飘的宽容,学不会空泛的法律,无法理解为什么生命的审判如此荒谬。

我是野蛮生长的野兽,我只知道一件事——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顾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我自顾自地坚定了我的看法。

我必须要这么做。

我会撕碎她,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再温柔地看我一眼,对我露出笑容吧,沙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