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举。
近些年,东谷和南岭的龙脉苏醒,涌出磅礴灵气,越来越多的修士轻易便能成仙,拥有了对抗魔族的底气。
半神半魔的楚漪,便成了仙门头颅上的一把剑,心底的一根刺。
即便是半神又能怎么样?
还有一半是魔呢!
鬼知道,楚漪体内的平衡会在什么时候打破,是神骨占据上风,还是魔脉吞噬一切。
这种担忧渐渐凝成实质。
楚漪发现,自己的食物里会掺毒,喝的水里下了蛊,送上峰的衣物里也贴了咒,踏出醉仙峰时,总有莫名的箭矢飞来,附着的灵力磅礴强大,至少是一宗之主下的手。
可无一例外,都杀不死他
。
凡人如何能弑神呢?
半神,也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祇。
死生不由己,别人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他自己。
但他会疼。
毒药会让他发烧好几天,蛊虫会啃食经脉,咒术会让他头疼欲裂,生不如死,箭矢会刺穿血肉,疼痛难忍。
他咬着牙,忍着,硬扛着。
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害怕,他们很可怜的……
就这样,自我麻痹下,硬是摁着那点怨恨,不许生根发芽。
贪嗔痴恨,都会成为魔脉生长的养料。
他不能恨,也不愿去恨。
他是个怪物,这世上独一只的怪物,只能蜷缩在无人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无人问津,无人共情。
再难熬的夜,也这样一天天熬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南岭飞虞城诞生了一个小怪物。
一个魔神投到这个红尘的魔种。
他生在仙门世家,本该荣华一生,却因宿命捉弄,让他的降生带来一场灾祸,以至南岭飞虞灵气枯竭,致使一个庞大的仙门氏族就此衰落。
母亲被他吸干心血而死,父亲以死谢罪殉了母亲。
他呱呱坠地时,便有了成熟的意识,却不懂什么时候该喜,什么时候该哀,亲眼看着父母双死,竟笑得开怀,似在庆祝双亲终于离开这个脏污的人间一般。
族老一抱他,发现他竟无心!
他还不会走路时,便被族中长老拴上沉重的缚灵镣铐,被锁在井底长大,被堂兄堂弟们一块块石头砸破头,口口声声说他是鬼怪,备受冷落欺凌。
跌落谷底的人,在某一日见到了他的神明。
他所有的光芒。
那一日,半魔半神的逍遥宗师叔祖,收了一个魔种做徒弟。
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两个世俗眼中的怪物,走到了一起,成了师徒,一起被关在这个叫醉仙峰的囚笼中,相依为命。
楚漪为他取名虞焰,希望他自己能成为自己的焰火,照亮他自己,从此不再踽踽独行于无尽黑夜中。
小小少年仰头看着神祇,麻木空洞的眼眸头一次绽出亮光。
他用一双紧张到发汗的小手紧紧握着楚漪的手,犹如庄重的誓言:“阿焰要照亮师尊。”
楚漪一愣,心跳蓦然加快。
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咽了下去。
只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温柔一笑:“好,阿焰会是师尊的解脱。”
……
既然如此,楚漪又为什么将虞焰逐出师门呢?
逍遥宗的弟子一见楚漪,便两股战战,低垂脑袋不敢抬头,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仓灵闭眼,指尖掐诀,视线便转到楚漪身边,同他一起瞧了那封信。
信封拆开,抖落出好几封信件,每一封都烙着不同的标记,应该是不同宗门寄来的,那些信件都拆开过,应该是寄给逍遥宗
掌门的,转送给楚漪瞧。
楚漪一一拆开。
【虞焰疯了,杀我门派弟子百余名,此孽徒既出自逍遥宗,便请掌门速速给个交代。】
【虞焰火烧飞虞城,虞氏已灭族……】
【魔族现世,带走了虞焰,称其为魔种……】
【虞焰已成新任魔尊,战帖已下至各个宗门,不日来袭,速请逍遥宗共商诛魔大计!】
情况危急,来不及管信件格式,就连字也写得潦草,带着焦虑和磅礴的怒意。
还有一张信纸,没有宗门烙印,用的是逍遥宗特有的赤亭纸。
是掌门写给楚漪的。
只有四个字。
【勿忘初心。】
“噗——”楚漪一口血喷洒在信纸上,字迹被洇透模糊,可那些字句早已烙进心底,化作一把把尖锐利刃,戮他的心。
他攥着那些破碎的信纸,望着天边,是一年前虞焰离开的方向,枯坐到天黑,送信的弟子吓得浑身觳觫,冷汗涔涔,恨不得拔腿就跑,却生生忍住,站在原地未动。
显然,掌门交代了他必须拿到楚漪的回信。
楚漪没写回信。
他咽下一把丹药,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同健康的人没什么区别。
推开隔壁一年都未曾踏足的小院。
默默看了眼那些未曾动过的东西,记忆里,那孩子要么揉着惺忪睡眼,冲他甜甜一笑,要么窘迫地将亵衣塞进床褥里,通红着脸不敢看他,要么讨好地给他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