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他声音里有惊讶。

“这里有个要死的人。”

这微微上扬的语调，还有不管遇到什么突发事件都从容镇定，好像和他全无关系的态度，让裴鸣欢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

“你……是郑循？”

“郑循？”

那人仿佛是瞬移到了距离他只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无力垂着头的裴鸣欢能看得清对方的鞋子。

黑色的运动鞋，没有明显的公会标志，鞋子有磨损的痕迹，看得出它的主人经常走一些不好走的路。

是郑循……应该没错。

裴鸣欢心中一喜，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和郑循不是同一公会的，但大家都是玩家，理应互帮互助。

他以为自己的救星终于来了，向前跑了几步，激动地抬头。

“郑……”

裴鸣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被巨大的恐惧捕获，浑身上下的每一丝肌肉拉扯着彼此，都在向错误的方向发力，这使他动弹不得。

他希望弄明白眼前的画面，又想逃跑，两种截然相反的冲动，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你的脸……”

“啊，你说这个？”

郑循，或者说顶着郑循这张脸的“怪物”，忽然开口了。

和郑循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的身体完全扭曲着。

从脖颈以下的地方正对着裴鸣欢，只有他的头，一百八十度拧了过去，向后。

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但对方竟然还能正常地开口说话。

“真不好意思，我习惯了这个样子，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等我调整一下……”

他把两只手搭在自己的头上，摸索几下，向左侧转了九十度。

方向弄错，结果只是让脖子更别扭了。

“哎呀，这不对。”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及时停止，转换方向。

这次是向右。

“这边这边，这才是对的。啊，我的眼睛……”

裴鸣欢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脖子朝着反方向拧转，这时有个球状的物体，从他侧对着自己的脸上脱落。

“在哪，在哪，摸不到了，就说别弄这花里胡哨的灯光，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噢，在这里。”

他弯着腰，一边碎碎念，一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地面摸来摸去。

他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吹吹灰，重新塞回去。

“沾上灰了……算了算了，将就着用吧。人呢？”

他把头又扳正了约四十五度，这回，头和身体保持一致，全部朝向了裴鸣欢。

朦胧的烟雾散去些许，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裴鸣欢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脸和身躯。

他连呼吸几乎都要停止。

那张脸，至少有四分之三被毁了。有烧毁的痕迹，也有中毒的痕迹。从额头的左侧，到眉骨、左眼，一直到左边脸颊的中部，完全没有皮肤的覆盖，腐烂的肉和新鲜的混在一起，眼球被强行挤在了肌肉之中。

没有血肉覆盖的地方，便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裴鸣欢不敢将他认作郑循，但从身高衣着、唯一完好的下颌和含笑的嘴唇等来判断，这又的确是郑循没错。

郑循……真的是人类吗？

裴鸣欢内心惊恐，他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也不可能正常行走。

但是郑循……

裴鸣欢不可控制地胡思乱想着，这时，对面的人又上前两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你希望我救你吗，”那人微笑着开口，“但是，我并没有被赋予那样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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