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年过五旬、胡须发白的老宰相眼睛瞪大,差点没忍住用手去掏耳朵。
他刚刚没听错吧?
方才全部低头、也知道割地赔款丢人的文武百官,齐刷刷抬起了头,眼里明晃晃的都是惊疑不定。
慕姝冷笑了一声:“宰相大人年纪大了,听不清了?”
“也是,都头脑昏聩到想要卖国尚且洋洋得意,哦,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我大慕的朝臣,是周国的走狗!”
这话,实在说得难听。
而且,是一顶太大的黑帽子。
满朝文武哪怕对女帝并无敬畏之心,但在这紫宸殿上,天子一怒,瞬间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臣等冤枉,陛下明鉴!”
作为被慕姝直面叱责的矛头,老宰相面前一黑,毫不夸张地,站在原地的身形晃了几晃,急促地喘息了许久,才勉力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点声音:“陛……下……冤……枉!”
慕姝没有理他,而是视线一转,注意到在一旁记录的官员也已停下笔触,额头沁着层冷汗,似乎不知该如何下笔。
“你叫什么名字?”她目光直直射向这位官员。
众人屏息,不知陛下问的是谁,悄悄抬起头。
那位官员也是过了许久,直到被一旁的太监用拂尘轻轻拍了一下,才猛地站起身,正和慕姝冰凉的视线对上。
他年纪不大,今年不过二十有三。
“臣翰林院修撰,林正风。”
哦,古代的翰林院修撰,遵循传统,基本都是由新科状元担任,这位状元看着年纪轻轻,已是难得。
慕姝点了点头,突然问了句众人不知所以的话:“记录朝会,编纂史书,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正风面色肃然,恭敬回道:“臣斗胆,以为是:公正记事,秉笔直书。”
慕姝没有说话,盯着林正风的一双美目清泠泠的不含一丝情绪,仿佛能将人看得无处遁形。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眉眼微弯,露出了自今日上朝的第一个笑容。
“说的好!林爱卿,请记住你的秉笔直书,将朕刚刚说的一字一句都要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来。”
“接下来,让我们听一下宰相大人,还有诸位方才仗义执言争论着割地赔款、给周国上贡的大人们,要怎么证明自己是大慕朝臣,而非周国走狗。”
从头到尾,慕姝的语气甚是平和,可话里的讥诮令人无地自容。
“林爱卿快坐下,拿起笔,一字一句,以后都编到史书上,可千万要让后世人清楚知道,说话之人姓甚名谁,‘万古流芳’。”
这一句,将所有不忿想要辩解之人,钉在了原地,锯上了嘴。
难道提议割地赔款之人不清楚,这是一件不光彩到,不用后世流传,就往外到大街上一喊,恐怕都要被人唾弃至死?
没人愿意背负上这样的骂名。
但,明明大家都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啊。
哦,有些主战派,自先帝时期,就被打压得冒不了头,此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虽然,是不太光彩,但也是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让大慕百姓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啊。
古人云,韬光养晦,大慕如今实力不济,正该休养生息、以备后用。
但,所有人憋红了一张脸,暂时没人愿意做第一个上前“辩解”之人。
慕姝冷眼扫过,轻轻吐出一口气。
或许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对局势完全判断不明朗的外来者,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至少当下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观察,摸清全局之后再下判断。
但,同样一句话。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甚至昨天才敲下了毕业论文最后一个字的大学生,未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
听到割地赔款这几个字,她只感觉从心底深处、从浑身的血液中燃起了一把火。
更别提这群大臣软弱到仗都没打就想要认输,上贡。
晚清都比这多了几分血性!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噢不,应该说正义发言。
反正,她现在这具身体,是这个慕氏王朝唯一的皇室,就算是个傀儡皇帝,反正本来也没什么权利,当个吉祥物她也不会死。
慕姝看着跪了满地,许多大臣从脖子根处露出的一片不知是羞耻还是气愤的红晕,只有站在最首的那个摄政王没有跪,此时眼里泛着危险的光芒,冷冷地看着她。
对此,呵呵。
有这个眼神,不如去战场上做贡献,在这儿吓唬谁呢?
当然,这只是腹诽,慕姝还是,稍微有点识时务地没有去挑衅。
她随手扣着龙椅之上活灵活现的龙眼,摸着还挺圆润光滑。
然后,轻轻发声:“怎么没人说话啊?”
方才跳得最欢的“主和派”身子发抖,没人出列。
当然,寥寥几个“主战派”也是身子发抖,不知道怎么了,也没人出列。
慕姝抬起眼,“是大家都承认了自己是个……”
“陛下!”终于,缓过气来的老宰相为了不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