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绝尘抱着我,冲进了当初我醒来时的山洞,也就是那座被铁链拴住手腕的墨伊人所在的山洞时,墨伊人正安静地仰卧在草席之上。 她已经清醒了过来。 “伊人,”墨绝尘极力地遏制着自己的满腔怒火,“脱胎散是上古时脱宫落胎的毒药,我不问你从哪找来的,我问你解药在哪?” 我在墨绝尘的怀里,痛苦到麻木。 腹下的温热,也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淌。 墨伊人懒洋洋地抬起水肿的桃花眼,一脸的平静。 她语气平淡地反问,道:“父亲,您在说什么?” “是你在她的药里下了脱胎散。” 墨绝尘紧紧地搂着我,紧到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墨绝尘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打着颤。 是那种无处可泄的极致气愤,却又在努力隐忍的颤抖。 “父亲,从被您救回来,我就一直在这里被您拴捆着,我哪里有机会去给她下药?” 墨伊人反问。 “你若是存心想害她,这里每个孩子都可以被你利用,”墨绝尘转了话锋,低沉地提醒道,“可是伊人,她不是你娘亲。” “她的身上,依附着我娘亲的骨头,娘亲的特性会在她的生命上得以延续,父亲,您凭什么说她不是我娘亲?” 墨伊人没有再否认。 她一字一句吐出来,说得似乎极具说服力。 或许正是她这样的事不关己,平静并携带着浅浅挑衅的模样,终于惹怒了墨绝尘! 墨绝尘抽出一只托抱着我的手,伸出去直接掐住了墨伊人的衣襟,把墨伊人从草席上拎提了起来! “伊人,你仔细听好了,她叫陆清鸯,不是你娘亲,”墨绝尘的手腕,青筋暴露,骨骼作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脱胎散的解药在哪?” 墨伊人被他提得,双脚离了地。 那双和涂姬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确实闪过了一丝对墨绝尘的畏惧。 但转瞬,她就倔强地笑出了声,盯着对自己发狠的父亲,嘲笑道:“怎么?父亲要为了这个并不是她的女人,杀了自己和她的女儿吗?” 墨绝尘被雨水打湿的短发,都没有来得及重新扎成小辫子。 发梢垂在后颈,顺着发丝滴下来的雨珠,再顺着他狂野的肌肉线条与轮廓,流淌而下。 他的内心,似乎在做着疯狂的斗争。 但也没等墨绝尘再说什么,墨伊人便一眼看穿了他最软弱的痛处,张狂地仰头狂笑起来! “对不起,父亲。” 墨伊人笑得满脸得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笑着笑着,泪水就盈满了她倔强固执的眼眶。 “什么?” 墨绝尘沉喝道。 “我说对不起,父亲,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墨伊人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服软地一颗都没有落下来,“解药没有了,最后的解药,在曾经娘亲不想要我的时候,已经被用掉了。 所以,你保不住她的孩子了。” 墨伊人的话,宛若化成了一把淬了血的匕首。 不仅刺痛了我的心,还深深地扎进了墨绝尘的胸膛! 墨绝尘松开了掐着墨伊人衣襟的手,在墨伊人双脚沾地的一刹那,他手腕一转,朝着墨伊人再一次狠狠甩去了一个掌掴! 短短的时间内,这是我第二次见墨绝尘打自己的女儿。 这一巴掌,明明比上一次还要凶狠。 清脆响亮的声响,在空阔的山洞里,都泛起了一浪又一浪的回音。 而墨伊人,却只稳稳地站在了原地,硬撑着正在康复得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父亲,您以前从来都不舍得凶我…”她捂着被五指印覆盖的侧脸,心酸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可这是您为了她,第二次打我。” “你在杀人。” 墨绝尘的怒火,全部倾注在了这一巴掌上。 墨伊人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如洪水般的泪水,疯了般地冲出她的眼眶! 她捂着扭曲的脸颊,痛苦地大声咆哮起来:“我杀人?您在指责我杀人!?当初我还在娘亲肚子里时,她是怎么到处去给人家下跪磕头,去求脱胎散的?!这些我全部当成最深的秘密,我有对父亲您讲过吗?! 父亲您还不了解脱胎散对胎儿的折磨吧?您一定不知道脱胎散还带有邪咒,咒效就是活生生将胎儿扯得四分五裂吧? 您不要以为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就没有感知,就没有记忆,感受不到痛苦! 我只是不愿和父亲提起罢了,难道我不知道父亲您遮着眼睛,是不想看到我,不想看到我这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吗? 我不过是装傻,不过是不想让父亲您更加难过罢了!” 墨伊人吼到最后,声嘶力竭。 她脖颈上的一根根青筋,也都从白皙的肌肤下,突鼓了起来。 墨绝尘仿佛被人揭开了心底的血痂,他怔愣了几秒。 可几秒过后,他没再回应墨伊人的崩溃,重新两只手抱稳了我,转身冲进了潇潇的雨帘里。 我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 视线,也开始越来越不清晰。 我记得缚仙雨打在身上的刺骨; 记得潮湿的空气中,流淌着属于那个男人的茶香; 记得五脏六腑快要被扯出体外的痛苦; 记得墨绝尘一遍一遍地垂下脑袋,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不要睡,再坚持一下,再给我一点儿时间,给我一次机会。” 似乎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也似乎跨过了很遥远的路程。 漆黑的眼前,被浸入了艳丽娇美的玫粉色,还有过耳的来来往往、男人女人的莺歌燕语声。 “哎呀,我的墨狼君呀!您可有一阵子没来姐姐我的赤香楼了,莫非今日兴致… 诶?等等!你怀里怎么还抱了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