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练完,校车给他们几个扔在学校大门口。人变少了,他平时熟悉的那几个男生今晚都请假,就剩几个花痴一样的女生跟在他身后,穿过操场往教学楼走。
他虽然听不太清女生在嘘嘘什么话,但听笑声和语气词也能猜个大概,反正每天就那点儿事儿,帅啊酷啊的没营养话。听烦了,也根本不在意。
操场很大,溜溜达达到教学楼,能走十来分钟。
右手边靠近教学楼的方向,是艺体楼。
平时他这个时间回学校,已经临近放学。
春冬季节,学校活动少,所以这么晚,大概率不会有人用到艺体楼。
往常艺体楼早就熄灯了。
教学楼透出的光,映在艺体楼漆黑的玻璃上,加之东北的夜里寒风乍响,真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可这一晚,艺体楼的二楼,有一个窗户,亮着灯。
他起初并没在意,保不齐是哪个二愣子没关灯,等着第二天教导主任体罚吧。
再一看,窗前多了个人影,在跳舞。
脑子瞬间“嗡”得像被锤了一下。
卧槽,这特么不会真是闹鬼吧???
漆黑的艺体楼,就一个人在那儿跳舞?谁啊?有毛病大晚上吓人。
他没敢看,裹紧自己匆匆往前赶路。
好奇心害死猫,越不敢看,越想看。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一改清理干净积雪的路,朝艺体楼的方向迈了几步。
脚下的积雪吱吱呀呀地响,听起来既解压又舒适。他凑近一看,果然是有人在跳舞,确定是人,不是别的什么“朋友”。
学校和艺校里跳舞的学生他见多了,能跳到这种水平的几乎没有,那游刃有余的程度,恐怕也只有在春晚上见到了。
那人衣着宽大飘逸,垂坠感加之动作,又添加了几分刚劲,四肢的伸展收放自如,力道又控制得极好,婉若游龙。柔美处又难辨雌雄,窗上有纱帘半透着剪影,让他一时间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如果此时有淡淡的轻音乐响起,那绝对是幅绝美画卷。
能有这种功力的,大概率是哪个舞蹈老师,或者是哪个隐姓埋名的舞蹈考生在刻苦练习。
不知怎的,他竟看得出神,他从没有被什么人或事吸引过。
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审美太高,或根本没有审美,也没有能打动他的东西。
他脑子里能看见旋律,是从那舞者四肢溃散出来的旋律,美不胜收。
他不禁地动了一下喉结,听见自己突突突加快的心跳,竟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录像记录下了这一刻,他用两根手指头拨开镜头放大,整个窗户和人,都留在了他的手机里,和心里。
……
回到教室,他又变回没事儿人似的,看看许念的座位空着,以为他又发烧了提前给自己放学。
他朝钟实使了个向后看的眼神,钟实立马明白,用手挡着嘴低声说:
“书包还在,不知道干啥去了。”
下课铃声响起之前,许念回到了教室。
许怀问他干啥去了,他没回答。
仨人乃至全班都没在意,也就作罢。
放学,许念从桌肚里掏出中午带过的毛线帽子,还给许怀。
许怀看看他干透的头发,也就没拒绝,接过来自己套头上了。
他闻见被许念带过的帽子,隐隐地浮动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是淡淡的海盐洗发水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迷幻。
他们走在操场上,还客气地跟许念说:“我打车走,带你。”
许念摇摇头,指了指校车。
许怀今晚心里装了点东西,突然就显得不那么粘人多话了。
他走进小区,家楼下。抬头看着家里的灯亮着,就知道他爸还在家。
这画面是最能让他踏实的了,家里有盏灯,回家有口热乎饭菜,是他长大这十几年来,最最渴望也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事。
别人都有家做港,而他从来只做自己的港。
所以他时常觉得自己这个港,是漂浮在无人海域的孤岛。
偶尔有渔船经过,跟他打声招呼,又启航远扬。
他只能尽量地,让自己的日子变得充实,上学业压力最大的省重点,用一切时间碎片和节假日去艺校练鼓,把自己空着的壳填满。
他这座孤岛上,始终不缺乏生命体的围绕,有鱼群,有飞鸟,但他都记不住那些生命的名字,甚至刻意忽略无关紧要的存在。
只有一个整天叽叽喳喳,话多又啰嗦的鹦鹉陪着他,这只鹦鹉叫钟实。
许怀几乎和钟实无话不说,他俩太熟了,熟到啥时候认识的都不记得,太小,不记得。
熟到小时候去艺校,他爸没时间接送,他奶又经常打麻将忘了接。还是钟实他妈,把他一起捎上。电动车前面挂一个娃,后面挂一个娃。
他俩家小时候住对门。
许怀爸妈离婚后,他就和他爸搬到了他奶家,住的老厂区。
钟实家就住他奶家对门,后来他奶去世,他爸换了大房子,才搬出老厂区,钟实家一直住在那儿,到现在也没搬走。
他去艺校,也是因为钟实他妈有一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