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因为他不爱说话,小朋友都当他是哑巴,不带他玩。
他也尝试主动去接近旁人,可是每次遭受的,都是别人的推开和排挤。
虽然小孩子没什么恶意,但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他们不想跟“小哑巴许念”玩,就会躲着他,推开他。
试了几次,就不再想接近什么人了。
后来直到他长大,转学前,都没有人再主动接近过谁,只要不接近,就不会主动招来伤害。
可是因为被排挤带来的伤害,没有一刻停息过。
……
有段时间,许念经常看见夏老师,会给自己排很多很多课,不停地跳,不觉得累一样。
兴奋得让人害怕。
而又在上着课,前一秒还欢欢喜喜,突然情绪低落,去卫生间偷偷哭。
一个大男人,把自己藏在隔间里,像猫一样,不敢发出声音,可还是被许念察觉。
许念非常敏感,很会观察人的喜怒哀乐。
他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然后亮起信号灯。
那段日子,他不知道夏老师发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非常爱戴的人,肉眼可见的老去,日复一日,非常的快,非常疲惫。
他试图与夏老师对话,他想关心在乎的人。
夏老师说:“我不是个正常人,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让我陷入极端困苦,无法自救。”
这些话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耳中,根本听不懂。
但夏老师信任许念,当他是自己人,所以说得很隐晦,同时也想保护他,不被自己影响。
这天凌晨,他接到夏老师打来的电话,懵懂接起。
只听见老师在电话那头抽泣,哑到几乎失声,他努力分辨着夏老师的话,从里面听出了:同性恋,偏见,世俗的冷漠,太辛苦,没有光了……
这些扎人又滚烫的字眼。
念念,你是好孩子,你是我真心带过的孩子,你和你妈妈一样善良,要好好活着。
紧接着就是手机坠地的碎裂声,和肉体骨骼触地的闷响。
他再也没有夏老师了。
……
再后来的日子,夏老师的舞蹈学校易了主,他再也没去过。
而是找了一家不入流的小舞房,像当初夏老师的小舞房一样。
夏老师的案子经了许念妈妈的手,她也为失去一位朋友无比痛心。
许念缠着她,让她说说夏老师的事。
他妈妈说,遗书里写着,自己生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实在痛苦难当,死是唯一的出路。
决心赴死前,给所有他在乎的人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遗憾的是,许念他妈有夜里关机的习惯。
并没有接到这通电话。
如果她有接到,必然不会任其发展成如今这样,哪怕努努力也好。
偶然间在图书馆借到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看得入迷。
他了解到一种叫双向情感障碍的病,死亡率远高于抑郁症。
一种极其危险,极其可怕的心理疾病。
而在同一年里,他又遭遇了第二次,心理疾病带来的殒命。
就是他班级的女同学。
他早早就察觉到了,但是他不敢接近别人,怯懦地怕别人的排挤,骂他、欺负他。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同学,随着被老师没收扔出窗外的手机一起,从许念的桌子上一踏而过,跳了出去。
从那一天起,许念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同时也彻底关上了心里的那扇门。
他向妈妈求救,他妈妈给他找了很好的心理医生,不管花多少钱,不间断地干预了一年多,他自己也很要强,默默去借读心理学方面的文献书籍,治愈自己。
那个过程痛苦非常,好像是他从幼年起经历的不公和不甘,都在那件事后一并爆发,想压都压不下去。
多亏有个好妈妈,他问妈妈,什么是同性恋,他妈妈说:在你想要夏老师做爸爸的时候,妈妈就已经知道夏老师不喜欢女生。
这是人的选择,不是病,不要看得太重,夏老师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才生的病。男生可以喜欢女生,当然也可以喜欢男生,女生也一样。就像你喜欢小狗,也可以喜欢小猫,是一样的。
要好好做自己,认真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不要伤害别人。
这世界万千,必须学会接纳所有看似与自己不同的人,夏老师非常真诚,是非常好的挚友,妈妈一生都感谢他,感谢他的好,和对你的栽培照顾。
“妈,真的像您说得这样轻松么。为什么夏老师还会死。”
“念念,悲痛是留给活人的,如果死去能得自在,未必不是心之所向。”
“妈,如果哪一天我也……”
“你会把自己置身囹圄之中么。”
“不会……”
……
从此以后,他好像对这个世界有了新认识,他开始学会接纳,原谅,同情,共理。
他想重新找回自己的光。
但人生的开拓不在于咫尺朝夕,要先做自己的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