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出门时,乐锦叮嘱她,“王后不喜发饰,不喜袍服。你盯着点,别让她自己给拆了,扒了。”
她起初不信,但现在信了。只因眼前之人正一只手提裙,另一只手则已经放上自己的头。而那脑袋上本来端庄的发饰,此时已经歪斜。
“王后可是难受?”她问。
“有点重。”
“属下为您取下。”
“不了,临出门时,乐锦再三叮嘱我,不能半路就拆,那样会有损我的体面。”
但现在似乎也体面不到哪儿去,红缨心想。
两人好容易回了花想殿,乐锦见到她那副样子,早失声叫了出来,“我的王后啊。”
“乐锦,先别说我,帮我都除掉再说不迟。”
红缨道,“快吧,王后已撑了一路。”
乐锦只好把满嘴的话都吞了回去。
朱九几乎是被几个人抬进去的,因为脚好像离了地,悬了空。
已一身轻薄的朱九坐在妆镜前可怜兮兮地与乐锦打商量,“下回可以穿轻一点的衣服么?”
“这些服饰都有典文规定,王后。”
“哪个典文?拿来我看。”没看到就不信。
乐锦和阿水她们相视一笑,叹气,“典文在秘阁藏着呢。”
“谁写的这些?”
“典文是传下来的,若说是谁写的,应该是烈王朝的礼司诸官。”
“一定要遵守?”
“是的,王后。就和您今日出门怕谏臣上书一般,若服饰不对,也会收到谏臣上书。只在宫廷还罢,若要出门,就需得注意。”
“谏臣管这么宽呢?”
“……回王后,这是他们职责所在。”
也对。
朱九只好又乖乖坐好。
乐锦还在给她梳头,刚刚她一直乱动,所以总没梳好。
“那个,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哦。”
“王后请讲。”乐锦应。
“我今日看见陈留公身旁站着一女子,我知道那是他的妻子。我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成的婚?”
朱九没等到回应,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丫头正脸色难看地互望。
这是怎么了?
“这事还不能说?也是忌讳?”朱九疑惑。
乐锦捏着梳子看着她,“王后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王上弟弟才十……十几来着?”
“十九,王后。”
“对,十九。又是十几成的婚?”
又是一番沉诡异的默。
终究是乐锦应道,“十……十三,王后。”
朱九本想着十六七,也就罢了。听到十三,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此事宫中一般不谈论,奴婢们还是赶紧为您梳好头。您定也饿了,阿水快去催催后厨。”
“哦,好。”阿水立即跑出去。
朱九因正处于不可思议中才安静地坐了会儿。
吃过饭,朱九歪在靠窗躺椅上翻看那本卢群写的史稿,故意想翻到登国前后的事,可惜他只写到烈王薨便截止了。
不过书中有记载傅南玉出生前后的事。太后怀着南玉之时正是傅南容父亲遇刺病危之时。所以傅南玉出生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也只有这么一点记录了,其余的,书上没有。
她抱着书看向窗外出神,然后竟渐渐地睡了过去。
乐锦正在给她盖毡子,这时傅南容竟回来了。
乐锦冲他无声地行礼,王摆手让她出去。她才走到外边,就被桑陈迅速拉离了门口。
“怎么了?”她问。
“王后睡着了?”
“嗯,刚睡。”
她这才看清桑陈一脸愁相。
“怎么了?王后不该睡哦?你这是什么表情?”
“王上从西宫出来,心情正不好呢。黑了一路的脸,我眼睁睁看着他刚刚到了门口脸上的阴沉才稍微收敛些。现下王后睡着,如何宽解王上?”
“这西宫去一次黑一次脸,也不知太后究竟还要如何!”
“你小声点。”
乐锦抿唇。
他们看过去,透过窗口,只能看见王坐在窗边,低首,或许是正看着王后。
不一会儿,王竟起身,然后从门里走出。两人迎上去,看得出王要离开。
“王上不等王后醒来么?”乐锦惊问。
王顿住步子,看了看窗子的方向,没说什么,继续迈步离开。
桑陈只好冲她苦笑,然后紧跟上。
乐锦在门口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然后走回殿内,只见王后依旧岁月静好地睡着。
当晚,王没有回来,朱九独自躺在床上,睁着眼。
“王后好眠。”乐锦做完每晚例行之事后,准备出去。
朱九叫住她,“乐锦,勤政殿他已多日不曾宿过,衣物这些都在这边,要不要给他送些过去?”
乐锦身子一顿,“这些桑陈都会准备好的,王后。”
“桑陈还是太粗心了,他又没有女侍。要不还是派个人过去问问。”
乐锦走近床沿,“好,奴婢这就派人去问。”
朱九点头,“嗯。”然后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