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南容离京第一日夜,秋末的雨再次降临盛京城。
朱九知道他是去整军。
她靠坐窗边,听着雨打在外面树叶上的声音。
乐锦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夫人,小心夜里寒。”
朱九望向她,对她手中之物感到好奇,“这是何物?”
乐锦将漆盘放在书案上,吸引着朱九离开窗边,走了过来。
她弯腰撑在桌案上看。
“今年庭中自己结的青梅,之前我们还在崇山时,王上就已命人摘下做成了青梅饯。如今正好从坛中取出吃。”
“青梅饯?”朱九表示新奇,执箸夹了一颗,在烛火前看了看,黑得发亮。
她看向乐锦,乐锦道,“夫人尝尝吧,酸酸甜甜的口感。”
朱九这才放进口中,慢慢品尝。
乐锦笑着看她,见她先是因为酸而缩肩皱眉,再是因为甜而眯眼笑。
“好吃,乐锦。”她再度夹起一颗喂到乐锦嘴前,乐锦微微弯腰,一手托在自己嘴下,就着她的筷子吃下。
朱九一颗已基本吃完,嘴里有核,她左看右看寻地方吐。乐锦自己嘴里尚包着吃食,手却已伸出。朱九便一笑,低头吐在了她手心。
“能再吃一颗么?”
乐锦笑道,“最多再吃一颗了,夫人。”
朱九便又去夹一颗,“就吃两颗,绝不多吃。”
只见她将蜜饯含进嘴后,又是缩肩皱眉,这回甚至轻跺了脚。
乐锦看得直笑。
“那样酸而涩口的果子最后竟能做得这般好吃,乐锦,凡人真厉害!”朱九鼓着脸颊道。
“夫人的意思是……凡人?”乐锦表示一时没听懂。
朱九一愣,立马改口,“就是人。”
乐锦便点头,然后再度被朱九喂了一颗青梅饯入口。
两人面对面眯着眼笑。
吃过蜜饯,朱九拿过乐锦手中的那颗核,和另一颗一起摆在桌上翻来覆去地看。
按照朱九的意思,乐锦到门口让阿水把剩下的蜜饯分给众人,然后又回到屋中。
朱九上半身趴在桌上,“乐锦,王不喜吃酸甜食,这东西他分毫不会沾,为何还要人做?”
“夫人爱吃嘛。”
朱九捏起一颗核,凑到烛下看,“鸟儿都不吃青梅的,太酸。谁承想能被做得这样可口。”
“夫人觉得可需要改进?或是再甜些,再酸些。”
朱九摇头,“就这般便很合适了。”
她抓起两颗核起身,乐锦一时不知她要作甚,跟着过去,就见她走到水盆边,自己在水里揉搓那两颗核。
“这是我第一回吃青梅饯,还是他吩咐让人做的,我想留着它们做纪念。”
原来如此。
乐锦道,“奴婢让莲蓬去找个小匣子。”
说着她就走向外,在门口叫来莲蓬,吩咐了此事。
朱九将梅核已揉搓干净,正用干帕裹干。
莲蓬捧着一个小漆匣子进来,朱红描金的面,暗黑的里。
乐锦再给她找来一张红色的小巾帕,供她裹了核,然后放进去。
朱九合上盖子,扣上金扣,交给乐锦,“乐锦,帮我收起来吧。”
“是。”
莲蓬道,“夫人以前没吃过青梅饯?”
朱九点头,“的确不曾吃过这样做成深色的果子。”她吃果子,都是挂在树上吃,吃得是最新鲜的。哪像这青梅饯,还要在坛中封存个把月。不过,味道却是别有风味。
凡人,虽然能力有限,但又总能把能力发挥到极限。
这是可敬可佩可叹之处。
但从小小青梅饯她便能得此番感慨。
乐锦服侍朱九躺下,朱九拥着被子,望着她。
乐锦又哪会不懂,于是不再熄灭剩下的烛火,走过来,在旁边凳子上坐下,“夫人睡不着?”
朱九笑道,“被乐锦看出来了?”
“王君一不在,夫人就总会失眠一段时间。奴婢已有经验了。”
“乐锦,陪我说会儿话可好?”
“好。”
屋外的雨声还在继续,“乐锦,军营里的床暖么?”她略撑了撑自己身上的被子,“有这般暖么?”
乐锦心头一软,“夫人不用担心。王上以前行军在外,大雪压倒帐顶,然后全军卧于雪中的情况也曾有过。”
朱九笑,“乐锦你不说这话还好,听了这话,我似乎更担心了。”
乐锦一愣,“那奴婢重新说,夫人只当刚刚没听见。”
“好,你重新说。”
“夫人莫担心,军中被子暖。”
朱九低眉一笑。
烛火映照下,乐锦只觉眼前之人温柔极了。
她不自觉唤出声,“夫人。”
“嗯?”她明亮的眸看着自己。
“今晨您同郡主所说那番话,若让王上听见,不知又要多为您着迷。”
朱九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但如今燕人来犯,传闻有十万大军。不说全大魏,不说盛京城,就是咱们这魏王宫中,亦有人在持悲观论。”
朱九一愣,“他们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