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等红缨他们撤走杯盘,她与红缨嘀咕了几句后回来,傅南容已坐在书案边翻看文书。
她举着一盏烛过去,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然后眼珠子一骨碌,“王。”
“嗯。”王继续看自己的东西。
“会扰到你么?”
“不会。”
“我还有事没和你讲。”
“何事?”
朱九在他边上坐下,王于是看向她。
“可还记得芳菲楼那些曾被王赞赏过的女儿们?”
他点头,“记得。上次在兰宅陪你的就有一个叫黄鹂的娘子。”
朱九笑,“我跟着扈勇大人出门时,在盛京街上碰见她们来恳求。王猜她们的恳求为何?”
“为何?”
“她们竟想来此战争之地,为王的军士们演乐哦!此种勇气,此种为国之忠,王以为,我该不该带她们来?”
王微愣,然后问道,“她们已至了营中?”
朱九点头,“就在王帐后面。”
朱九等他反应,他道,“燕人在南边加紧造船,说不定何时就要过来,她们不怕?”
“不怕!怕就不会来了。”
“盛京有些人孤听说已经跑了,她们为何还敢来此?”
“王以为呢?”朱九笑问。
王亦笑。
“阿鹂的丈夫还在大河之南,她说,他盼着早日回来,就等王君早日赶走燕人。”
王搁下书,一只手揽着她,“孤尽量,嗯?”
“王允还是不允?”她贴靠着他的胸怀。
“允!夫人既已应了人,为夫岂能反悔?”状似无奈。
“王难道自己不喜?”朱九仰头看他,“这里偷偷欢喜?”她指着他心口。
王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是在喜,不过是为你而喜。”
朱九笑。
过了会儿,傅南容道,“也好。正好助孤将士宣泄一番!”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朱九定定地看着他,“你被困兰宅时的心情,与此时大军的心情,或许无二。燕人在南,只隔大河。大军本可南下一击,但胜算不大,且伤亡定重。孤执意滞留于此,朝中颇有微词,皆叫孤与章公度强硬压下。而军中有人虽在服从命令,但孤知,他们亦颇有怨气。也好!小九之破阵,正好助孤一臂之力!”
朱九好奇,“王怎知我们要演破阵?而且,王怎知破阵?”
“你真以为,你在兰宅事,孤皆屏于外?”
“难道不是?”朱九反问。
“若是,孤岂能支撑至今。”
朱九笑,“你就没想过我不能支撑下去?”
“所以有了破阵。”
“你还没听过呢。”
“其实孤已有体会了。”
朱九惊奇,“从何体会?”
“影七负责记录。”
“他难道还能记录乐音?”
“能记谱。”
朱九的嘴微张,久久不闭。
“被吓到了?”王笑。
“影七还懂乐?”
“不然不会让他负责这方面。他还能唇语,有时甚至能从人的动作猜出对方心思,并记录在册。听懂乐音,对他来讲,不算顶好的本事。”
朱九感叹,“你都搜刮了一群何等样人才!”
王笑。
“所以你已见了我的破阵?”
他点头,“不止见过,已用琴试过了。”
“所以王也会弹咯?”
“会。”
“王感觉如何?”
“孤在勤政殿抚过几回,有一回被章公度撞见,他揪着孤问是何曲子,孤没告诉他。”
“为何不告诉相君?”朱九笑。
“他若听了,就会学去。”
朱九更加哭笑不得,“这算什么?”
“孤在旁事上都能大度,不知为何,凡事涉及到你,就不想与人分享。”
“可我听阿鹂说,京中已都在习这首曲子。”
王立马皱眉,“所以后来一日章公度写信到军中,才那般洋洋得意,说他亦会此曲了。”
朱九对这对君臣的交往表示无奈,但也微微讶于处如此境况,他们二人竟能这般从容。
“孤追本溯源过。曲子是从庄儿殿中传出,先是被皇甫靖看了去,然后就传遍街巷了。”
“原来如此。之前你竟什么也未说。”
“此曲之产生赖孤,孤以为自己并无脸面听之。”
“你可知我第一次弹奏此曲时,真实心境如何?”
“定是怨孤的。”
朱九笑,“王,这世间有人比你更懂我。”
他愣住,“黄娘子?”
朱九点头,“嗯。”
“她知我所怨并非个人,乃是这混沌未开之局面。而她,曾孤身从江南来,逢此乱世,懂我心境。”
傅南容将她拥紧,“局面如此,亦是孤无能所致,合该怨孤。”
朱九反拥住他,“岂能怪你?你已做到极好,也即将做得更好。”
傅南容终究被她激起了情绪,“小九,今夜即奏!”
朱九一愣,“今夜?”
“是。”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