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初三的夜,盛京竟又下起了扯絮般的大雪。
朱九坐在窗边,看着庭中灯火映照出的大片的雪,情不自禁想起还行军在外的人。
“夫人,小心着凉。”乐锦捧着热茶进来,见她把窗户开得很大。
朱九看向她,额角的发被风吹动,“乐锦,盛京以前一月份也下这么大雪么?”
“有过雪,但很少有这般大。”
朱九又转头看向窗外,“王上他们或许已过河了,影九还要冒这样的大雪向南赶。”
乐锦把茶盏捧到她面前,她接过去后只是握着,没立即饮。
乐锦趁势将窗户向下压了压,“南边说不定没下雪呢,夫人。”
朱九吹了吹热茶的雾,抬眸,“其实冷些好。”
乐锦没懂,手还在尝试着去压窗户,“夫人的意思是……”
“冷,才好让有些自作孽之人早早归于尘土。”
乐锦一直蠢蠢欲动的手终于顿住,看向她。
朱九刚刚的眼神消失在水雾中,然后低眸饮茶。
宁川之战胜利的消息让盛京城热闹起来,街上多了许多自发出来清扫积雪的人。
初四一早,朱九吃罢饭,正在庭中看裹满晶莹白雪的红梅。一人急急忙忙跑进来,然后就在院中一滑,臀部落地,遛了几乎有一丈远。
她被吓得回身,殿中其他人亦惊住。
那摔跤之人很快就自己爬起,全程没出声,仿佛摔的不是自己。
“影五?”石岩怔愣出声。
向来一板一眼的影五此时脸已红到耳根。
红缨从屋脊上落下,她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幕,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丢人。”
“夫人。”他屁股上还沾着雪,却顾不上擦,先拱手行礼。
朱九这才缓过来,向前几步,“影五,你……摔伤没有?”走到他身后看。
石岩已出手帮他拍落身上雪。
“属下无事,夫人。”
“影五,你功夫那么好,怎会摔跤?”石岩一边拍打他,一边问。
他抬了抬自己的脚,“属下在夫人面前出丑了,全怪这靴底子已磨平,这才……”
他的靴一眼就能看出很旧,朱九道,“之前就让你们换新的,不听。这都今冬第几个摔跤的了?如今连武艺高强的影五都摔了。”
“那是老五自己本事不精。”红缨道,“夫人不能以偏概全,就此断定属下们也会摔跤。”
朱九无奈道,“让你们换鞋仿佛是给你们上刑一般。今日我定要换下影五的旧鞋,能换一个是一个。乐锦,去给他找双新靴。”
“是。”
影五忙道,“属下还有,卫里发的还有未穿的。”
“你今日是在我这里摔了跤,就要穿我这里的鞋。”朱九坚持。
“属下惶恐。”
“你不要嫌弃,这些靴都是乐锦带着莲蓬她们闲时做的,存了好些在,看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说不定还能碰到我做的呢。”
影五身子一震,“属下愈加惶恐。”
红缨道,“夫人赏赐,尽管谢恩就是,老是惶恐个什么劲!”
影五被他二姐拍了一巴掌,不敢再言语。
众人笑。
乐锦石岩他们捧着好些黑靴来,“影五,你试试,看哪双合适。”
影五拱手,“属下遵命。”
于是他坐到青梅树下的石凳子上开始试鞋,朱九这才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影五似如梦初醒,丢下鞋便要起身禀报,被红缨一掌按住。
朱九道,“无妨,坐着说。”
他只好一边试鞋,一边道,“夫人,是木先生留下的药方,今日突然不起作用。孙医官他们束手无策,想请阴大夫前去会诊。”
原来如此。
“太后情况如何?”
“一直昏迷不醒,脉搏也越来越弱。”
朱九看向石岩,“石岩,去请阴大夫。”
石岩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影五试好鞋,站起身,“谢夫人,这双靴穿着真舒服。”
朱九退后两步,“你走走看。”
他于是大步流星走了两步试,“真好走路。”
朱九笑,“这一看就不是我做的,我做的当没有这么好。”
乐锦笑道,“夫人谦虚了。”
影五冲朱九拱手,“谢夫人。”
“夫人。”阴美来到。
“阴大夫,只好请你随影五去一趟西宫了。”
“在下领命。”
朱九看着二人离开,一时出神。
“夫人。”乐锦唤她。
“嗯?”
“我们进去殿里,您的手有些凉了。”
乐锦握着她的手,开始轻揉。
“乐锦,太后或许是忧心南玉。我写封信去宽解她如何?”
乐锦一愣,没说话,朱九道,“我知你定觉得我烂好心是不是?但她是王的母亲,我不想王在外征战,自己母亲却在家里出事。”
“奴婢不会如是以为夫人,只会觉得夫人总在为王上着想。”
“你同意我写信了?”朱九眼里带笑。
“奴婢去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