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傅南容出去了一趟,很晚才回来,看着心情很好。
“那些燕臣个个都是人才,慕容氏会败,连孤有时都不得不感慨,真所谓有天命乎?”王从外面一回来就说个不停,那个燕臣,这个燕臣,似乎都喜欢得不得了。
朱九捧给他巾帕供他擦脸,“可见各国都不缺人才,缺的是好君王。”
“此言在理。”王笑,“李茶仙便是天下难得的大才,在他慕容氏手下却一直位居下僚,可叹可叹啊。”
朱九在给他解衣带,绕到他身后去。他扭着头道,“对了,李茶仙收拾了好些书册,你明日可以自己去挑些来看。那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朱九笑道,“是么?”
“他们的藏书阁比孤那个大多了,里面藏了好几万册书,够你看好久了。”
“都给我看?”朱九褪下他的外衣,走到一旁去挂,他自己坐到床沿脱靴,“自然都给你。还有燕人的史册图册那些,等李茶仙安排人抄下副本之后,孤也都让人抬来给你。你不是最喜欢看那类么?”
“谢王上。”朱九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道谢。
王把她的脚一下抱在怀里,给她脱鞋,“那今晚让孤抱,算是感谢,如何?”
朱九偃仰在床上,笑看向他,“只是抱?”
“那是自然。”王立马就上了床,果真只是拥着她,“你身子还弱着呢,孤不会乱来。”
朱九在他怀里笑。
本以为找到刘训英只是时间问题,但自他们进入中山已过去五日,仍旧没有消息,傅南容开始不对劲了。
回来不再怎么说话,刚开始那样因为收燕国,收燕臣而意气风发的王,变得沉默许多。
朱九想让他高兴些,便捧着一本这些日子从燕国那藏书阁里找到的图册给他看,笑道,“王终于可以给孟东升一个完美的交代了。”
傅南容接过去看,只见就是孟东升心心念念的浑天图。
朱九翻开一页指给他看,“这是前秦的一位太史所作,各图竟如此精确。”她自然十分了解天上各星的方位与时间,因为她能亲眼看见和轻易到达。但凡人不同,他们只能通过肉眼远距离观察与长久的规律总结,却能绘出如此精确的图谱,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很精确?”王疑惑。
朱九无法与他解释,只道,“王将来送给孟东升吧,他明白。他有了此书,就能为王上更新农历,对百姓耕作有极大好处。”
“要紧的书册孤会让人先送回盛京,这本就含在里面好了。”王抬眼看她,“今日又在藏书阁呆了一整日?”
她点头,“王呢?又见了几个燕人?”
他冲她伸手,书搁在一旁。她手搭上去,他稍用力,她便到了他面前,“今日见了一个中山城郊的隐士,八十岁了。”
朱九笑道,“可喜王沾沾他的福气。”
王终于笑了,“孤岂是为此?人寿又不能强求。”
“我知王是想问天下,但他能活这么久,定有诀窍,王可问及?”
王摇头。
朱九道,“他走了否?”
王摇头。
“我可以见见么?我帮王打听打听。”
王忍不住将她揽在自己腿上放着,“孤不求寿长。只求有生之年,大魏能安,与你相守。”
“可我想王活得长久,多看看大魏将来的样子。”
王笑,“若一直有你陪着,孤也不介意活到八十。”
朱九笑,“王难道不愿意活到八十?”
王闻言笑意渐消,脸靠上她胸脯,朱九一愣。
“训英还没有消息,无论孤加派多少人去寻,都没有。中山城再大,人再多,孤都已仔细找过一遍了,但还是没有。”王的语气里带着灰心与绝望。
朱九一时说不出话。
“慕容琦在杀了南玉后曾对城中进行了一番搜刮。据城中燕民讲,慕容琦是下令让兵士直接闯入民宅抢夺财物,遇见良家女子也多行侮辱。为何慕容家要出这样一个败类!”王咬牙切齿。
朱九下意识抱紧他,“南容,训英会武,会不会……”
“城外孤也派了人,但都没有消息。城中的密道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听王的语气似乎是要哭了。
朱九抱住他的头,“我们再找找,不放弃,好不好?”
他的手臂用力,将她箍得更紧。
当天夜里傅南容睡不安稳,总在说梦话,朱九被闹醒后,就听见他不停地唤南玉,然后还自己哭了。她被惊得立马清醒,爬起来摇他。等好容易摇醒他了,他睁着眼还在发愣,眼睛都是直的。
“梦魇了?”朱九关心地问。
好容易他的眼神聚焦,看向她,眼角还挂着泪。朱九心疼地给他抹去。
南玉才去世那会儿,她没在他身边,不知道他每晚都是怎么过来的。哦,对了,他们说他不睡觉。
她语调轻柔,手在他脸侧轻抚,“都是梦,不怕。”
他眼角的泪却继续滑落,“孤梦见南玉怨孤,怨孤还没有找到训英。他从来没有怨过孤,这次要怨了。”眼泪开始如雨一般,朱九越抹越多,心头慌了,“只是梦。南玉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