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延挂掉电话，从拐角钻出来，正是下班晚高峰，公司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刚下班的职员。

他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唇边无来由地划过一抹笑。他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连着心头升起的怅然一起。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安分，又是一连串震动，特别提示音响了两声。但他没管，自顾地往前走着，转眼便汇入了人流。像一滴水落入溪流。

刚上出租车，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他划开解锁，看见一封来自非联系人的邮件。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他的目光轻轻划过那串看起来像是数字和字母随机混合的字符串，不作停顿地点开了附件。

车里的空气有些闷，他捋了一把头发，按下车窗，风灌进来，堵车高峰期长长短短的喇叭声、窃窃催促声，和一旁车里的车载音乐声，混合着烟味儿，一股脑挤进来。他点开刚才下载的附件，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翻到开头姓名那一栏，盯那个名字，眼中的光一寸寸晦暗。

片刻，他退出邮箱，翻到未读消息，是来自傅玮的。今天倒是怪了，这些个名字不知怎么格外吸引个人注意力似的。盯着聊天界面里傅玮的名字看了半晌，他慢慢呼出一口气，点开对方发来的定位。

“师傅，麻烦改个目的地，去这家酒店。”

道旁的树叶分明还没落尽，冬天已经迫不及待地占领了街道，北风卷着三两片残叶，没一会便跑远处了。

阮清刚下车，被迎面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围巾，下意识往软软的绒毛里缩了缩，鼻尖微红，像一只畏寒的小兔子。

“外面冷，带好东西，快上去吧。”车里的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说话间，男人把礼盒递给她，随后利落地关上门，升起车窗。

“等等，”阮清拍了拍还没完全合上的车窗，一只手拢着围巾防止冷风钻进脖子里，俯身去看车里的人，“都到这里了……你真的不上去？”

那人沉默了一瞬，手搭在方向盘上没转头，侧颜锋利如同寒冰化作的刀刃。

“不去了，我走了。”

阮清只好退开一步，看着车消失在路口。

“清儿来了？”门从里面打开，露出短发女孩的笑颜，女孩穿着奶蓝色的针织毛衣，腰间扎着小熊围裙，“快进来，外面可太冷了！今年入冬太早了。”

阮清笑着随她进了门，回过头却见她还瞄着门外，手中握着门把手，过了片刻，才把门合上。

一瞬间阮清脑袋里想了很多，比如“你哥本来要来的，只是公司里突然开会难以抽身，没办法来，但给你挑了礼物让我带过来。”或者“你哥刚刚在楼下接到电话，突然有一些急事要处理，处理完他会尽快赶来的。”

但她最终只是回过身，揽住傅瑶的肩膀，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礼物，阿瑶生日快乐！还有这个，你哥给你挑的。”

傅瑶脸上不易察觉的失落隐去了，接过精美的礼盒，一把熊抱住阮清，“谢谢清儿！也替我谢谢哥。”

说话间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手上端着一盘菜放到饭桌上，看见傅瑶熊抱着阮清，笑着说道：“还不去看看你的萝卜炖排骨，汤都要烧干了。”

“啊啊！”傅瑶松开阮清，把礼物就近堆在茶几上，“清儿你先和我爸聊啊，我先去看看锅里！”

“叔叔好。”

阮清这才得闲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鬓发花白，戴着一副窄边眼镜，身上有一种温和的儒雅气质。刚从厨房出来，他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上面印着一只卷毛的棕色大熊。

阮清莫名感到一种熟悉感，倘若傅珉收起身上的冰凌，他周身的气质倒是和傅明很像。

“过来坐吧，”傅明见阮清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围裙，毫不挂怀地笑了笑，“小瑶买的围裙，她说这只熊很可爱，我倒是没看出来。”

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却显得面容更柔和。嘴里虽这么说着，他却也把围裙没解下来，安之若素地坐在沙发上，问阮清要不要先喝一碗热汤。

不，其实不像，阮清捧着热汤想，傅珉的眼里隔着一层看不透的冰，冰面之下埋藏着危险的未知。而坐在面前，穿着棕熊围裙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坦然柔和，像……

像“他”会露出的眼神。

说话间门铃又响了，阮清坐的位置离门近，便起身开门。

门外的人是阮延。

似乎挺久不见，他的头发长了些，穿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勾勒出的身形挺拔，也许是刚从外面的冷风中进到室内，身上莫名有一股凌冽的味道。

“外套也不穿？”年轻人真抗冻，阮清在心里感叹道。

“怎么？”阮延瞟了眼阮清缩在毛呢外套袖子里的手，耸了耸肩，“反正我又不冷。”

“进去吧。”阮清懒得和他废话，侧过身让他。

“阮延你终于来了！谁说来给我打下手的？最后一个到！”傅瑶从厨房里钻出来，没好气地喊道。

“傅大厨哪还需要我打下手，”阮延笑答，走进客厅看见傅瑶身边的中年人，“傅叔叔好。”

阮清原本跟在阮延身后往客厅走，一抬眼却被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