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您好,傅先生……”
傅玮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内容,有些走神,不知不觉地转头往窗外望去。
天空很蓝,白云薄薄的,一小片一小片铺在天上,日光很轻易就穿透云层,落入人间,晒得行人和秃枝上的麻雀都懒洋洋的。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喂?傅先生,您在听吗?”
“嗯……”傅玮回过神,“我知道了,我今天差人去取。”挂掉电话,傅玮瘫坐在办公椅上,闭上眼睛垂头揉了揉眉心。
没一会安排下去的人便取来了一个牛皮纸袋,待人离开后,傅玮拿过牛皮纸袋,手指触碰到线圈时顿了顿,他摇摇头,兀自嗤笑一声,随后一圈圈慢悠悠绕开封口的线,取出里面的纸质文件。
目光迅速扫过一行行字,在捕捉到意料之外的信息时,他脸上总是带着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褪尽,慢慢拧起眉头。
他把文件塞进文件袋里,抓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不经意间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只贵重的钢笔被碰落,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挂掉电话,他反常地没有去捡,握着手机,坐在办公椅上,盯着那只笔缓缓滚动半圈,最终静止不动。
此时,阮延敲门进来了。
阮延一进门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往日不笑也带三分笑意的面容,此时却绷紧了,眼神定定望着某处,但没有焦距。
他看向傅玮目光凝视的方向,放轻脚步走过去,“怎么了?”
“哦,没事,”傅玮像是终于回过神,“我马上出去一趟,应该到下班前都不回来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说着,他站起来,拿过搭在椅背的外套和桌上的文件袋,抬脚就要往外走。
阮延刚捡起地上的钢笔,瞥见桌上的车钥匙,顺手把钢笔放到车钥匙旁边,这才出声提醒道:“车钥匙,要带吗?”
傅玮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顿了顿又折回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目光在一旁的那只钢笔上停顿了一下,末了,移开视线,转身出了门。
冬日的下午,日光温和,广场的花坛旁有小孩儿在嬉戏,三三两两,抱着皮球推着小车,正玩着,一会儿又哭了一个,红了眼睛的男孩儿甩开同伴,迈着小短腿扑到大人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口齿不清说着什么。
抱着小孩儿的男人穿着旧毛衣,矮胖结实,用手背给那男孩儿擦眼泪,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了。见哄不好,男人两手托着小孩儿让他骑在肩上,被黏糊糊液体沾了满脸的小孩儿这才又喜笑颜开,扔了手里的玩具,捏着男人的耳朵咧嘴笑。
傅玮在经过广场时放缓了脚步,看见小男孩儿脏兮兮的笑脸时又满心嫌弃,加快脚步进了一旁的咖啡厅。
还是在上一次那家咖啡厅,这家店离分公司很近,从写字楼下来,步行途经一个生活广场,十几分钟就到了。没去停车场取车,但车钥匙他还是拿着,勾在手里。
这个点附近的上班族都没什么空闲,咖啡厅里人很少,他还是要了包厢。
他前脚刚到,后脚傅琳也到了。
刚坐下,他把牛皮纸袋扔到傅琳面前的桌上。傅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发什么疯。他却撑在桌上支着额头,有些疲惫一般,什么话也没说。
傅琳只好打开文件袋,只看见纸上印的标题几个字,手指一抖,心跟着一颤。随即她又迅速冷静下来。
有时候她觉得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发生。
有时候她又觉得,也许就在明天,就在下一刻。
因此她其实设想过很多次类似的情景,如果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应该怎么做。
可临到眼前,从前的一切设想都摇摇欲坠。
她沉默地浏览着纸上的内容,心却浮在半空。
瞒,还是不瞒?
她可以继续编织这个谎言。如果不能拯救他,何必盲目地叫他醒过来?
她想要保护他。所以她应当狠下心来替他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但她看着他,透过年龄的表象看见他身上流动的时光,看见他偶尔流露出的任性的孩子气、愈加锋芒毕露的少年意气,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在半空中打着转儿飘荡很久了似的,轻飘飘地叩问着她的心:以这种方式替他做出选择,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
她与弟弟沉默地对视,隔着红茶腾起的热气。
她的弟弟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微挑,往日里毫不拘束笑起来时,总显得张扬又倨傲;而冷漠下来,譬如现在,便锋利如寒刃。
这间包厢被沉默充斥时,另一间包厢里也很安静。
不久前傅珉接到阮延的电话,便按照他给的信息,驱车来了这家咖啡厅。
包厢里弥漫着微涩而浓醇的咖啡香气,他却没碰咖啡杯。拿出另一只手机确认信号连接没有问题后,他带上耳机,半磕着眼,抱臂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蛰伏着,等待时机。
他早已习惯如此。
良久,耳机中传来一个女声,带着轻微的电流音:“是……我们不是傅晖亲生的,我们只是他抱养的孩子……”
傅琳淡淡地开口,像在讲述一段渺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