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守护(4)怊怅若失(1 / 2)

盛酒的瓷碗被递到面前,绿酒中丝丝血丝弥散,血腥气和酒气糅合在一起。

黑袍人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手,颤抖着,姿态恭敬地俯首接过。

阮清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还未来得及抽身,黑袍人一仰脖子,干掉了瓷碗中的血酒。

腥辣酒液瞬间灼烧起来,阮清哪怕及时神归玄清剑,失了完整的五感,仍觉得舌根泛着血腥味儿。

不知过了多久,万千诵念声如潮水般一波波褪去,围着圆台的白衣弟子一圈圈散去,灰蒙蒙的天色似乎波动起来,流云间漏下几缕金光。

转瞬间只剩玄应站在台下,掌教已松开钳制他的手,却并未给他解穴。

玄应眼眶发红,愣愣地盯着圆台中心。玄尘静静地躺在那儿,黑袍衬得他面色苍白如纸。

他好像只是睡着了,眉尖轻蹙,唇角微翘,在痛苦中跌入了美梦。

灰袍人步步走下圆台,身后跟着另外两名黑袍人。

细细碎碎的铃铛声在耳旁响起,灰袍人已行至玄应面前。他抬手轻抚玄应发顶,“你可知为何拜入天玄者,须得亲缘灭绝?”

玄应盯着圆台上仿若陷入酣眠的人,他的胸膛没有起伏。玄应沉默着。

灰袍人轻轻叹口气,“自去天祖祠领罚,面壁一月。”

“我甘愿受罚,教宗,”玄应眼珠微动,看向面前的灰袍人,“但我……”

“能在剑道上领悟非凡,正是因你心性纯朴,内心洁净,而又对外物无所欲求。天玄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也唯有这样的人,堪当大任。你是如此,玄尘亦然,天玄的储教,人人皆如此。

“天道面前,众生平等。皇族天赋贵权,储君身上流淌着皇族血脉,仍甘愿为天下百姓献身;天玄以身卫道,向来以福泽众生为己任。而我问你,假如今日站在通天台上,被玄天镜选中的人是你,你可也悻悻不平、怊怅若失?”

“若此乃玄应分内之事,玄应自当一力承担……”少年眼中光芒闪动,面上却露出一丝茫然。

“罢了,”灰袍人摆摆手,“你随玄道去天祖祠吧。”

秋风瑟瑟,吹得衣袍鼓动,教宗领着黑袍人渐渐行远了。

掌教解了玄应的穴道,除了禁制,“走吧,随我去天祖祠。”

白衣少年跟在掌教后面,眼眶微红,神情木然。

走出道场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道场上,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独自躺在冰冷的石台中央。

烛火爆出轻微的哔剥声,长生香微苦的气味中隐着一缕幽幽的桂花香。

山中空寂,月色悄然探入堂中,攀上少年的肩头。玄应席地而坐,仰望着被烛光映亮的天祖像。

阮清能感知到清晰的色彩和轮廓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阿朝?”

少年动了动,侧头看向手边被平放在地面的玄清剑。

“我能感知到四周的声色与气味了。”骤然从模糊的混沌中解脱出来,阮清惊喜之下又带着一点儿兴奋。

“嗯。”少年淡淡答道。他感受到了玄清剑的躁动,却没有像往日一般耐心轻抚剑鞘。

注意到少年的淡漠,阮清压抑着好奇与兴奋,“……今日,我听见了你与‘教宗’的对话。他要你在天祖祠中思悟,你在这儿呆坐了半夜,可了悟什么?”

少年慢慢起身,绕过天祖像,走向雕像身后的墙壁。那面墙上嵌着一格格木架,上接屋顶。每一格中,放着一块木牌。少年蹲下身,准确无误地在倒数第三行找到一块,上面刻着两个字——“玄尘”。

“‘天道面前,众生平等。’同为天玄储教,我可以为福泽众生而死,玄尘师兄也可以为福泽众生而死,”他停顿了片刻,抬头望向满壁的小木格,“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悻悻不平、怊怅若失的。”

阮清已然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人伦礼法与她的认知不同,不敢轻举妄动,“……你真是这样想的?”

那血酒的滋味,还刻在阮清的心头。

“教宗想说的便是如此。”玄应没有碰那块木牌,他起身,又回到天祖像前盘腿坐下。

“我能明白教宗要我明白的,可我却不能明白……”少年的目光落在天祖像上,“我却不能明白,我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阮清高高悬起的心稍微松快了些,“你既如何也不能明白,也许,我是说也许,有没有可能,是教宗错了?”

“教宗……错了?”少年垂目。

“你看,教宗说‘天道面前,众生平等’,那为何为福泽众生而死的,是玄尘,而不是其他人?”

“那是天道的选择。”

阮清又道,“既是选择,便有差异;既有差异,又怎能说‘天道面前,人人平等’,岂不是自相矛盾?”

“……玄清,莫要胡言乱语。”

“好,不提这句话。可为何站上通天台的,是储教,而不是其他人?这是天道的选择,还是人道的选择?”

见少年默然不语,只望着天祖像,阮清泄了气,“算了,你还……”

“我还小?”少年忽而一笑,“玄清,你才生出灵识多久?而我,若是早几个月满十五,今日躺在通天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