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粉白纷飞，宁邃再次提剑出现在玄应面前。

青衣公子持剑而立，萧萧如松下风。

“还要再来吗？”宁邃淡声道，语中并无孤傲，也不带嘲讽。

清辉一闪，玄应手指收紧，掌中凝出玄清剑，语气决然：“再来。”

宁邃挑眉，扫过玄应面色，见他乌瞳沉沉，宁邃微一点头，“那便来吧。”

说着，肃杀剑气威逼而上，剑势猛恶直攻向玄应。

玄清剑嗡鸣一声，玄应毫不退缩，提剑应战。

缠斗过几招，玄应凝神聚气，故意露出一点儿不明显的小破绽，引宁邃近身。

阮清作为剑灵，也跟着剑主神经紧绷。

眼看着玄应凝出的魂力悄然靠近宁邃的手腕，阮清耳边突然蹦出小恋的声音。

“小清……技能卡‘代承’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即将开启，你，确定吗？”

“确定。一切按照我的安排来。”

“可明明综合好感度已经满了，你如果现在想离开游戏世界，撤回那些安排，小恋还……”

“不用再说了，别忘记出去以后把压制疫病的药丸给他，至于别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电光火石之间，玄应凝聚的魂力一鼓作气撞向朱红手串。宁邃察觉到异变已闪躲不及，两股纯粹力量极速相撞，霎时间红珠上放出金光，玄应只觉浑身一震，心跳突然鼓噪，一瞬间觉得十分不安。来不及多想，下一秒视线中金光大盛，灼热刺目，玄应被红珠骤然爆出的力量掀翻。

心神俱震，人类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阮清在直觉降临的最后一刻，忽然笑着对小恋说：“你们系统这50点开的礼包不值啊，只能抵消百分之50的痛觉，感觉还是会很疼啊。”

阮清没能听见小恋的回应，因为下一刻，剑形被撞散，神魂暴出来，脑颅开始轰鸣，耳边嗡嗡嗡响成一片。

那一撞明明很轻盈，阮清觉得自己好像浮在天边的云。可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碎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埋在血肉最深处的东西在躁动，裂痕爬上心脏，内里有无数股力量在争执冲撞。

视线有些模糊，桃花树出现重影。幻境像是被火星溅到的画卷般被灼出一个个黑窟窿。五彩缤纷的光团从那些黑洞里涌出，向自己扑过来，眼前层层叠叠全都是令人炫目的光团。

疼痛从脑袋最深处开始蔓延，脑颅内的轰鸣声低下去，无数嘈杂的哭喊和说话声涌入脑海。

“娘！我回来接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看看我啊，我是李平啊……都怪儿子……都怪儿子来迟了……”

“爹，小女不孝，不愿嫁做人妇，空享虚华，惟愿同大哥一起上阵杀敌，守疆卫土！”

“大宁……郭子走了，他走了……没挨过去，还是没挨过去……”

“别，师弟，你回去，该让师兄来迎战。别忘了门主的嘱托，你带着其他弟子撤退，我们在此断后。”

“什么‘心外无物’？满口胡言！心一门修邪道，罪当诛！”

“夫人呐，你说，你说我儿到底去哪了？这几日我总是梦到他在赵家灵堂呆立的模样，梦里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夫人，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是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了？不该定下这桩婚事，不该，实在不该啊……”

“诶！小道长、小道长！那啥，我过来搭把手，大家都是从鹿苏逃难来的，都是乡亲。反正我也……无牵无挂的，又有力气，早些年还当过厨子抡过大勺呢。我来帮忙，小道长放心。”

……

阮清晕沉沉甩甩头，试图驱散潮水一样涌来的声音。再睁开眼时，眼前的重影更重。

一片片光团开始碎裂，杂乱无章的声音和画面从破了口的光团里倾泻而出。所有的碎光流尽，残破的光团暗下去，没一会便化作飞灰。

脑袋深处的疼痛愈来愈剧烈，像有个人伸出手钻进了颅骨，用力扒她的脑袋，硬生生要把她掰开揉碎。

难耐的疼痛中，似乎有一声咔嚓的碎裂声从内里响起。下一瞬，她的意识像被吹胀了的气球，不断膨胀着、膨胀着，漂浮起来，越升越高——

“砰！”

臌胀到极限的气球爆裂开，她的意识像徒然从中泻出的气流，汇入空气，化为乌有。

地面震荡，玄应被巨大力量的波动掀翻，勉强撑着身体爬起来。

桃花树之上的天空是永远的白日，此时空中出现了一颗“太阳”，发出刺眼的白光。

玄应抬头望向“太阳”，目眦欲裂——

“不——阿清！！！”

他的剑灵飘在空中，周身散发着晃眼的白光，她的生命力似乎在不断被抽离，银发的光泽不断黯淡下去，最终变成蓬乱的白色枯草。

宁邃拄着剑勉强站起来，目光扫过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发疯一样朝着“太阳”嘶吼的玄应，嘴角浮起悲凉笑意，抬目环视四周。

小境成片成片地碎裂，桃花树周遭的幻境在不断崩塌，黑色的部分逐渐扩大，缓缓吞没所有声光与色彩。

“……要结束了。”宁邃的语调释然，嘴角的笑意扩大，眼眸中的光亮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