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宴站在司露身后不远处,瞧见这一幕。
只觉脑中嗡鸣,天旋地转,叫人站立不住。
让奶娘抱走司安后,司露转向面色难看、深受打击的李景宴,说道:
“陛下,臣女方才说的话,如今您该当明白了。”
李景宴久久说不出话来。
暮色已深,庭院中掌起了灯烛,火光灿灿。
李景宴在经过内心强烈的挣扎后,方才慢慢缓过来,他强忍着心中的震动,面色复杂地问她:
“露露,若朕说不介怀,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吗?”
司露一时怔住了。
半晌方道:“那敢问,陛下会将安儿置于何地?”
李景宴喟息一声,两相权衡下做了妥
协。
“朕可赐她李姓,给她公主的身份。”
司露眸光一滞。
李景宴追问:“露露,应了朕,好吗?”
司露想了想,婉拒道:“多谢陛下美意,但我只愿安儿这辈子姓司,她不需要什么尊贵的公主身份,我只想让她做个普普通通的司家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李景宴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露露,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
司露决绝道:“陛下,流年已逝,物是人非,你我命中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李景宴却始终不肯妥协,“露露,朕不信缘分,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从前朕便是这么做的,如今亦不会放手,朕会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陛下……”
面对李景宴的强求,司露只觉疲累。
李景宴又道:“朕得空便会出宫来瞧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说就是,朕还想同从前一般,与你亲密无间,听你唤朕子瑞哥哥。”
司露见他如此说,便索性直言不讳道:
“那陛下可否彻查当年军械走私案,还我司家一个清白?”
李景宴没料到她会真的提出要求,愣了愣,片刻后道:“露露这是故意逼朕走?”
司露缓缓跪下身来,裙裾铺陈在地,宛如洁白的雪莲,她目光灼然,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女深信家父为人,他忠君报国,绝对不会做出走私军械一事,还请陛下彻查当年冤案,还我父亲清白。”
李景宴唯有摇头叹息,将她搀扶起来,说道:“露露,朕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此事关系重大,朕一时之间也无从着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听他这么说,司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景宴走后,司露心绪四起。
回想着方才李景宴的神情和话语,只觉心中的疑云愈发深重了。
正如李景宴所言,方才她确实是的故意,不过不是为了赶他走,而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
这些年,她没少去查证当年事情的真相,军械走私案牵连甚广,事情也太过蹊跷,而长公主的死,更是疑点重重。
而这所有的疑点,顺藤摸瓜查下去,最后都指向着同一个地方。
当年的东宫。
*
是夜,北朝皇宫,太华殿内。
烛火熠熠,炉烟冉冉。
呼延海莫是深夜来至此处的。
他每每半夜难眠时,都会前来此地,宫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了。
唯有在此处,呼延海莫方得寻得片刻安宁。
太华殿的宫人们,都是从前在北戎王后殿中伺候的。
此刻,他们瞧见高大威武的王,身披曳地锦丝睡袍,胸膛半裸,墨发披散,就这么径直走向里间寝屋,推门而入,就卧于皇后的凤榻上。
床幔深深,带着馨香,宽大的凤榻上,锦被、软枕皆是从前北戎王后用过之物,呼延海莫躺在
床上,感受着司露的气息,沉入梦境——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不断的往下坠,似要掉进遥不见底的深渊。
直到一道嗓音传入耳畔,带着少女的纯净清甜。
“呼延海莫,这本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自保而已,你有什么错?”
随着这句话,眼前的黑暗渐渐开始挥散,出现朦胧的画面,漫天流萤的深林里,少女杏眸透亮宛如水晶,与他说着震动人心的话。
“呼延海莫,你不要命了吗?”
清凌的嗓音再次响起,画面旋转,出现了一处崖壁洞穴,少女沐着光,满身华彩,焦急匆忙朝他奔来,照看他满身的伤痕。
“呼延海莫,我们回家吧。”
燃灯节上,无数天灯随波逐流,飘向天际,满目璀璨,少女牵着他的手,笑眼盈盈说要带他回家。
“呼延海莫,你真好。”
在他赢下摔跤比赛后,少女激动朝他冲来,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乌黑的发丝轻蹭他胸膛,眉飞色舞地夸赞他。
“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少女扬臂冲他招手的一幕。
漫天杏花烟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重重亭台,层层楼阁。
少女一席雪纱烟罗裙,乌发如绸如缎,飘在长风中,回眸一笑时,眉眼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