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时国安割了块肉后就去了梁大成家,回来时直接骑回来了梁大成的那辆自行车。
到家后抱起时樱放在前面横梁上,又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两个化肥袋里,中间拿绳子系好后,分别垂在后座两边。
一切准备停当,父女俩就趁着夜色去了下洼村。
颠颠簸簸的骑到下洼村时,天已经黑透了。隐隐约约瞧见河道旁那座依稀透着灯光的孤寂的牛棚,时樱顿时开心至极。
父女俩趁着夜色摸到了那个牛棚外,刚把车停下,牛棚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一个黑影跟着从斜刺里钻了出来,隐约能瞧见黑影手里还拎着个什么。
“闻阑哥哥……”虽然只是一个轮廓,时樱还是一眼认出来。
下一刻就听见“咚”的一声。
时樱吓了一跳,忙小跑着过去,却是闻阑本来拎在手里的棍子正正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脚面上。
惊得时樱忙弯腰想去看看闻阑有没有砸到那里,却被闻阑一下拉起来给紧紧抱住。
“闻阑哥哥……”之前那段日子,时樱和这对祖孙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这么长时间没见了,现在骤然被闻阑抱着,声音里顿时就带了些哭腔,“你松松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脚?”
“哎呦,我听着怎么像是樱樱的声音?”牛棚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连带着之前熄灭的灯也重新被点上。
时国安也拎着两个袋子走过来,闻阑抬眼看过去,下意识的松开抱着的时樱,声音低沉之余,还有些嘶哑:
“叔叔。”
“哎,小阑。”时国安笑呵呵道,“你爷爷在家吧?”
“嗯,在呢。”
闻爷爷也和周正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时国安,老爷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国安来了?你们也就是今儿个过来了,要是再来晚一天,可就见不着我们了。”
“爷爷你们要去哪儿?”正被闻阑牵着手的时樱明显愣了一下。
时国安也大吃一惊:
“咋了闻叔?出啥事了?”
第一次到这个牛棚来,瞧见女儿口中的救命恩人闻老爷子时,时国安真是被吓得不轻——
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口中平易近人的老爷子,竟然是他当兵时听到名字就会肃然起敬的首长。
之前只听说老首长年龄大了退居二线休息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出现在下洼村。
既是救命恩人又是崇拜的人,时国安这段时间对老爷子可谓是尽心尽力。老爷子也很欣赏他的为人,两人竟是难得的成了忘年交。
“进来吧,进来说话。”老爷子却是没回答两人的问题,只点点头道。
“爷爷你们进去说话,我和樱樱在外面守着。”
老爷子虽然也挂念时樱的紧,可一则已经确信了时国安的人品,知道时国安对这个女儿是极疼爱的;二则也知道孙子心里
,比他还要挂念时樱。
便也就没有多说。
三个大人进了里面说话,闻阑就带着时樱来到高高的斜坡上,那里铺了挺厚的一层草。
应该是准备做冬日的草料,草已经晒得大半干,坐上去软软的,还能嗅见丝丝缕缕的草香。
“哥哥你吃草莓。”时樱边小心的把用荷叶包着的草莓递给闻阑,边蹲下来去看闻阑的脚,“脚还疼吗?”
“脚……”夜色中,闻阑把头埋入青草中,声音就有些闷闷的,“有一点点疼,就,一点点……”
“有一点点痛吗?我帮哥哥揉揉……”时樱蹲下来,小手摩挲着,碰上少年带着点凉意的脚。
本来想帮着揉一下,却又被翻身坐起来的闻阑捉住:
“没事儿了,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时樱终于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怎么闻阑哥哥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哭呢?
甚至闻阑攥着她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往闻阑的脸上摸了过去,入手一片湿意,顿时吓了一跳,想要说什么,却是连这只手也被钳制住,下一刻就被闻阑再次抱紧。
“是不是疼的厉害啊?哥哥你别哭了,我去喊爸爸,让他带你看医生……”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闻阑哭,时樱也难受的不行。
闻阑却是抱她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撒开,那模样,就像是抱住最后的救命的稻草似的:
“不是脚,不是脚痛……”
“是我妈妈……”
“樱樱,我妈妈,没了……我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说出这番话时,闻阑大脑都是空白的——
今天周正过来,带来了两个坏消息,一个是闻阑的妈妈“意外身亡”了;还有一个就是,上面发过来通知,说是闻爷爷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要换一个下放的地方。
至于说换到哪里,周正也说不清楚,最大的可能是比下洼村这里的环境还要糟糕……
“……送我过来爷爷这边时,妈妈跟我说,她很快就会来接我……”
时间这么久了,跟着爷爷不停变换下放的地方,闻阑也渐渐明白,家里的处境很不好很不好,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无忧无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