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就仿佛是一块黑色的画布，可上面的繁星点点，又好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照亮着黑暗的夜空。指引着念云起的方向。

念云起只觉得，要骑马穿出这样幽暗的地方，比要砍下几个敌军的人头还要恐怖。

她夹紧马腹，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起来。

视线逐渐被泪水打湿变得模糊，她想到了她的第一胎，她的孩子，那是一对龙凤胎。

......

黎国，苑盉十九年，秋。

电闪雷鸣，大雨。

“我不同意！这是我腹中的孩子，他的生死是由我决定的！我不同意！裴誉，他是你的孩子！你浑蛋！”

念云起眉头皱得极深，胸膛上下起伏着，白皙的额头上凸起了青筋。

外面的打雷声时不时响起，电闪雷鸣间照得屋子一亮，裴誉看向那张生气的脸蛋，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就像一潭秋水，屋子被电闪的光照亮的那一瞬间，她的美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尽管是生气还是那么好看。

可他裴誉，早就看厌了。

一想到方才靠坐在雕花廊厅红漆圆柱子边的那位，当时的她好似娇滴滴的花般在风中摇摇欲坠，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帕子，满眼泪水地对他道：“裴誉哥哥，初儿多希望能陪你赏一辈子的夜景、圆月也好、残月也罢、只要初儿...咳咳...能陪着你便好。”

沉思片刻，裴誉一咬牙，终究还是张了口：“张太医说，你与初儿有着血缘至亲的关系，你腹中的胎儿，若是做了药引，能救...初儿。”

“这是她的意思？”

“起儿，这是本宫的意思！只有你腹中的胎儿能救她！你不是说你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现在本宫不过是向你要你腹中一个未成人形的胎儿，你为何不愿意给本宫？”

“裴誉！他已经成形了！他是一个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怀胎虽不足七个月，可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腹中的跳动，他有了意识，他会...疼啊！”

烛火恍惚地闪烁着，照得裴誉的脸，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起儿，这不过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初儿她只有一条命啊，她虽只是你叔父的女儿，可你当真打算见死不救？”

念云起笑了笑，平日里一双明亮的眸子此刻没有一丝温度，那明亮仿佛就在刚才那一刻，湮灭了。

“那我的孩子就不是一条命了么？”

半晌，又轻声说出一句话：“那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么？那我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轻轻的语调如鸿毛般重重地落在裴誉的心里，砸得心口处有些沉闷。

本想转身出去再问问张太医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还没踏出屋子半步，外头又传来丫鬟的声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侧妃又晕过去了...侧妃晕倒前嘴里还在念叨着殿下您的名字。”

裴誉站立不动，耳边响起张太医今早对他说的话。

若无此胎儿做药引，恐怕侧妃的病回天乏术。

他终究还是开口：“本宫知道了，你去唤张太医先过去看看。”

又走到念云起身旁，一脸深情地望着她：“这不过是我们的第一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以后生好多好多孩子好不好？”

她安静地听完他的话，裴誉的脸彻底模糊了，不怪那恍惚的红烛，怪只怪她眼底控制不住涌起的水雾。

许久之后，她怔怔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故意让我怀孕？”

“是，有怎样？念云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已经很有耐心地在和你商量了！”

她的脸上血色尽失，“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裴誉！和我商量？你这是和我商量吗！”

裴誉听得满脸不耐烦，不想再和念云起纠缠下去，朝黑暗处的人招了招手。

那黑暗中走出了几个接生婆子和丫鬟，满脸不忍心地向前迈了几步。

“太子妃，得罪了，只要太子妃听老奴的，老奴保管太子妃没那么疼。”

那人冷冷的声音响起：“不行！张太医说了，活生生剖出来的胎儿，做药引才最有效果，就不要喝顺产药顺下来了，喂她点麻药，剖出来吧。”

剖出来吧。

裴誉轻飘飘地说出这几个字，好像剖的不是她的肚皮，剖出的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接生婆子亦是一脸震惊，“太子殿下，这...麻药虽有麻木肉体的效果，可这骨肉连心，活剖，太子妃是要活活疼死呀！”

裴誉斜眼敲了接生婆子一眼：“拉出去，杖毙！”

“不敢了，老奴再也不敢了，太子殿下......”

外头的接生婆子慢慢没了声音，裴誉伸出手指着屋子里剩下的两个接生婆子道：“你们可还有异议？”

两个接生婆子和丫鬟吓得嘴都哆嗦，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太子殿下饶命，老奴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念云起站起身誓死双手抱腹，誓死要保护腹中的孩子，可猛一起身子，她竟头晕起来。

视线愈来愈模糊，桌上那盘梅子干却被烛火照得泛起了涟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