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张脸顿时胀得赤红,似能挤出血来。沈府明面上是柳氏做主,实际上是沈紫言说了算,那些仆妇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只找沈紫言回禀便完了。她从早到晚都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只呆在房内拿了那性子懦弱些的丫鬟出火,要么就是和柳妈妈闲话,沈二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却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沈紫言婚事上,正是她展现千般手段万般心肠的时候,若是沈二老爷当真派了妈妈去安尚书府上请安夫人来,那她这个做继母的面子往哪里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她对继女的婚事不上心?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又何在?
这样想着,她忙笑道:“妾身平日里虽然忙碌,可我们三小姐的婚事,我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要奔走一番才是。”沈二老爷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不咸不淡的应了句:“是吗?那就有劳你操心了。”
柳氏心里一阵激动,忙保证道:“老爷放心,妾身一向将紫言视如己出,她的亲事妾身断然不敢马虎,她的嫁妆,妾身也会仔仔细细的挑选。”出嫁女的嫁妆,是到夫家的依靠和体面。
柳氏自然知道福王府不比寻常人家,只怕那两个媳妇的嫁妆都十分丰厚,若是沈紫言带进去的嫁妆太寒碜,到时候还有什么脸?恐怕在妯娌和婆婆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辈子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柳氏想了想,就在心里暗暗称意,这沈紫言不给她脸,骄傲得和孔雀似的,那也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就是给她置办些乱七八糟的嫁妆,她难道还能不要脸皮的来吵嚷不成?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二老爷听了,面上顿时如罩寒冰,“你要为紫言挑选嫁妆?”声音冷冷的,令柳氏微微有些错愕,“妾身毕竟是紫言的母亲。”说着,偷偷瞅了眼沈二老爷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大着胆子说了下去,“福王府地位非比寻常,紫言既然要嫁入福王府,这嫁妆一事可马虎不得,妾身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话音刚落,见对面沈二老爷看向她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几乎要将她凌迟一般,柳氏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惶恐不安的垂下了头。沈二老爷眼里已含着浓浓的讥讽,“你也还知道紫言要嫁入福王府”
柳氏浑身一僵,猛的抬起头委屈的望着沈二老爷,一双杏眼里满是盈盈泪光,“老爷……”沈二老爷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秋水画的那幅画来,重重拍在桌上,“幸而我当日没叫你管家,不然这府上要被你闹成什么样子”昨日秋水听说沈二老爷在见客,直等到沈二老爷归来时才将画交到他手上,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沈二老爷本就对柳氏十分不满,听了秋水一席话,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大晚上的沈二老爷也不便发作,好容易按捺住了怒气,思前想后,这沈紫言的婚事只怕还有不少需要柳氏出面的地方,也就暂且将这事压在心底了,没想到这一大早的柳氏就提出来要为沈紫言置办嫁妆,沈二老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更是恼火。柳氏在府上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若真是给沈紫言置办了几箱乱七八糟的嫁妆,这沈家也就别想在福王面前做人了,沈紫言可是沈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不是那寒门小户的女儿
柳氏本来是满腹疑窦,不知沈二老爷为何会动怒,但见到那幅画以后,一阵心虚气短,不由急急辩解:“那丫头虽然我院子里的,可因着她嘴馋,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已将她撵出去了……”沈二老爷冷冷瞥了她一眼,令她的话戛然而止,“你的丫鬟倒是与别的丫鬟不同,才来几日,就知道叫人出去买吃食了,还知道打赏人家一两银子”
柳氏强笑道:“那是妾身见着她平日乖巧,不时赏赐她一些物事……”沈二老爷已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了她,“那送给青钰两个貌美如花的伴读侍女又是怎么回事?”柳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强自解释:“妾身担心青钰没日没夜的念书,熬坏了身子,就让两个丫鬟去好生服侍他。”
沈二老爷冷笑道:“我素闻你有才名,这才迎娶你进门,你就是再骄纵任性,也该有个分寸才是,若是再行错一步,也休怪我不顾情面了,我们沈家别的不说,远处的庄子倒是不少”言下之意是说柳氏若再使什么手段,被送去庄子上就是最后的结局。
这话有如一道惊雷,直直劈进柳氏心中,她浑身一颤,大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老爷,妾身……”却是泣不成声,哽咽难言。柳妈妈见量忙求道:“夫人也是一片心为着小姐和少爷的意思……”
沈二老爷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年的郭妈妈,前尘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更是大怒,直挺挺站起身来,一脚揣在柳妈妈身上,“夫人年轻不知事,你是见惯了世面的老妈妈,难道不知道劝着些?只知道火上浇油,添油加醋,你也不必在这府上待下去了”
柳妈妈脸色顿时灰白成一片,浑身抖如筛糠,老泪就簌簌的落下来了,不住磕头求饶:“老爷恕罪,是老奴造次了……”柳氏见着自己的妈妈没讨到好,本欲说上几句,但见到沈二老爷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到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二老爷见着这主仆俩就一阵气闷,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落在沈二老爷耳中更是平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