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过长街时,高耸入云的歌楼中浪荡的笑声和丝竹歌声从里面隐隐飘来,而楼外赫然停着辆奢华的马车。
祁宴舟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那辆马车。
见主子停下脚步,谢俞赶忙低头:“禀督主,据属下的调查,赈.灾款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到灾民身上,景渊王将拨款尽数私吞。这些时日,他设下几处别院,招了不少歌妓花魁饮酒作乐,荒淫无度。”
祁宴舟眼神幽暗,薄唇勾起,“将死之人,不足挂齿。”
谢俞点头,恭顺道:“属下已查明景渊王私藏兵器的据点,就在城西一处破旧别苑中。”
祁宴舟轻抬下巴,“带路。”
言罢,谢俞翻身上马,默默带路前往春芷台。
景渊王此人虽残暴愚钝,不堪大用,但好歹知晓树大招风的道理。
没有堂而皇之地将武器放在府邸内,反而选了一处荒草丛生的别苑,将东西全都藏置于此。
祁宴舟站在半山腰处,覆手而立,冷幽幽地望着掩于繁茂草木之中的春芷台,蓦然冷笑:“那人本想派燕无清来建功立勋,在文武百官中树立威信。却不想,此处竟有这么一出好戏,欲要开场。”
谢俞抬眸,眼底涌上敬佩:“督主深谋远虑。”
他小觑祁宴舟的神色,犹豫开口道:“只是不知将军夫人能否顺利拿到
令牌,完成督主大计……”
王府别院内,沐晚虞正坐在桌边,手旁放着刚熬好的解药。
陆忘殊边说着,边从药箱里拿出一排银针,“夫人服下这碗解药,不出今晚,脸上的红疹便可尽数消退。”
“好。”沐晚虞淡淡开口,随意将方才祁宴舟给自己的药瓶放在桌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一旁的陆忘殊瞥见桌上的白瓷药瓶,眼中闪过错愕。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仙芝漱魂丹,哪怕是殷台阁也只有五颗而已。
将军夫人竟然……直接将此随手扔在桌上?
沐晚虞不知晓他心中所想,放下药碗,便伸出纤细的手腕搭在脉枕上。
待医治完毕之后,她离开别院,按祁宴舟的吩咐,毫无头绪地在诺大的府邸之中寻找他口中的令牌。
穿过竹林,她远远瞧见对面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略微臃肿的那道背影似乎是高嬷嬷。
见此,沐晚虞轻手轻脚站在墙边,俯身侧耳仔细听——
高嬷嬷声音有些颤抖,“可有探听到下落?”
“如今各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找寻这么多年,并未有任何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侍卫话音未落,便被高嬷嬷急声打断:“住口!既然寻不到,那便再去找。何时找到,何时再回来!”
“遵命。”
侍卫低着头悄声退下,只剩下高嬷嬷一人站在
凉亭内,呆立半晌,才幽幽长叹道:“如今王妃病入膏肓,人又迟迟寻不到,究竟该如何是好……”
沐晚虞在旁边听着,眼底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老王妃,为何老王妃不将寻人一事上报皇宫,反而大费周章地暗中寻找?
不多时,高嬷嬷离开凉亭。沐晚虞从暗中走出,压下眼底情绪,继续寻找令牌。
然而她初来乍到,对府邸实在不甚了解,只仔细搜寻了几处无人看守的空房间,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先行回去休息。
翌日,沐晚虞趁四下无人从侧门走出王府。
连日来她心神不宁,祁宴舟的反常令人不得不提防。故而,一大早她便出门,想顺着前世的记忆,去锦官镇瞧瞧他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才刚走过长街,沐晚虞便在萧瑟的茶棚前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俯身望着躲在破烂长桌下的少年,疑惑地开口:“你躲在这做什么?”
耳畔骤然响起声音,少年先是一惊,抄起匕首朝着声音方向狠狠扎过去,却在认出沐晚虞的那一刻生生止住动作。
少年僵硬地放下匕首,抿唇看了女人一眼,默不作声低下头。
直到这时,沐晚虞才看清他手里捧着的竟是一大团观音土。她艰涩开口:“昨日你来茶棚,也是为了寻这东西?”
少年微不可察地点
点头,“城中粮食早已吃尽,只有此处有观音土,可以勉强充饥。”
他抬眸,语气顿了顿,眼神中染上了几分哀戚,“前些时日,小谷子因吃多了树皮而活活胀死。从那开始,我们只敢吃土,不敢再碰树皮……”
沐晚虞心头顿时一紧,“方才你说还有其他人……可否带我去看看?”
经历昨日之事,少年知晓面前的女人并不是坏人。
因此他犹豫了片刻,悄然握紧匕首,藏在装着观音土的包袱
沐晚虞跟着他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一处门墙破烂,四处漏风的破庙前。
“我回来了。”少年大步走上台阶,黢黑的手指轻敲紧闭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五六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景哥哥。”“快进来。”
孩子们眼神亮晶晶的,七嘴八舌扯着少年的衣袖就要往门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