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亡命而为腹心。”邵勋坐在上首,优哉游哉地看着梁臣,说道:“胆子不小啊。”
“明公,我……”梁臣脸色发白,急道:“我也是看他们技艺卓绝,敢打敢拼,故择优任用。”
“哦?果真?这些人欺男霸女,杀伤人命,你可知晓?”邵勋逼问道。
梁臣吓了一跳,连连说道:“明公,我实不知也。若知晓他们是此等丧心病狂之辈,这会已将其明正典刑。”
“不劳你动手了。”邵勋摆了摆手,看向院门处。
刘灵提着两枚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过来,道:“明公,督伯刘末、幢主陈升确有劣迹,仆已将其斩杀。另有十余人,亦悉数擒拿,还请明公发落。”
梁臣如遭雷击,下意识转头望去,刘灵手里提着的人头不是刘末、陈升又是谁?顿时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欲坠。
厅内甲士如云,个个如狼似虎,此刻都盯着他,但凡有一点异动,立时斫成肉泥。
梁臣又回过头来,他是真的绝望了。
刘灵杀了这两个军官,怎么没人反抗?
听他的意思,还抓了另外十几個人,怎么听不到一点动静?
当初下南阳时,邵勋给了八百人,与王妃护卫两百人一起,凑足千人,构成了最初的王国军。
最近一年以来,他屡施手段,把王府护卫慢慢提了上去,邵勋给的八百人则基本还是大头兵,最多当个队主。
王国军现已扩充到两千余人,他又笼络了一批亡命徒,慢慢收服,提至高位,明明已将这支人马牢牢控制在手中了,怎么还会这样?
难道——最初的两百老人也不可靠?
梁臣有点懵,更不知所措。
邵勋看着他,突然起了似曾相识的荒谬感。
他当初也是这么笼络军官,慢慢控制东海王国军的,梁臣所作所为,和他区别很大吗?
小样,老子就是靠攀附王妃、笼络心腹上位的,能不防着你?
只能说,时移世易,情况不同了。
梁臣你长得这么一副止小儿夜啼的模样,还想学我?我好歹也是有几分帅气的。
再者,也不看看刘妃的女儿是谁的种!
老子最讨厌同行了。
“念你曾打退过流民、贼匪各一次围攻,薄有微劳。带上你的人,径去河阳,军前自效。”邵勋拍了拍案几,说道。
“明公,我……”梁臣凶性一起,想要发作,很快又消散于无形,只能可怜兮兮地求情。
刘灵已经站到了他身后。
他也从梁臣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梁臣出身大族,乃高门子弟,却是一副凶悍性子。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敢扼杀名王的人,且手段凶残暴戾,眼都不眨。
但这么一个凶人,却在更多的凶人“围观”下,乖得像只小猫一样。
梁臣收拢亡命为爪牙,他这个天师道反贼不也被陈公收为爪牙么?
这世间最厉害的“武艺”果然还是权势,唉。
“速退!”邵勋斥喝一声。
梁臣抖了一抖,慌忙行礼告退。
场中一时间静了下来。
亲兵之外,还有随征而来的关西士人,其中不少乃闻讯来投的南阳王府旧僚。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今天这场戏也有部分是做给他们看的。
韦辅勤谨做事,传闻他要高升。
梁臣心思叵测,结果去军前卖命。
“简式,南阳国丞之职,有劳伱了。”就在气氛有些压抑的时候,邵勋开口了,让众人神色一松。
“仆遵命。”杨昱上前一步,应道。
退下之时,他有些疑惑地看了韦辅一眼,随即又有些醒悟。
传闻不假,此人定然要高升了,就是不知道南阳内史是不是留给他的。似乎不太可能,因为这个南阳内史是事实上的太守,不会管南阳国的事情,韦辅多半要去幕府了。
“垣喜。”邵勋又道。
“仆在。”垣喜站了出来,脸色不悲不喜,显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
“你从亲军中挑一队人,编入南阳王国军,你来当中尉。”
“诺。”
“可有信心管好?”邵勋问道。
“有。”垣喜也不多话,直截了当地回道。
邵勋点了点头,道:“好生做事。”
垣喜是秦州略阳人,广义上的关西人,由他来当中尉,对于管理以关西流民为主体的王国军较为方便。
刘灵在一旁看得眼红。
垣喜那傻子,原本家奴一个,跟了陈公后,慢慢发迹。之前在亲军中担任督伯,挂了个副牙门将的七品官,现在又升为六品中尉,一步一个脚印,真的让他酸得不行。
明公,我也敢打敢拼啊!
在场的关西士人子弟看了,都没说什么。
世道崩坏了,麻木了。
一介家奴也能当六品官,只能说这个世道病了。
“姜覃,君可为大农。”
“杜綝,汝为郎中令。”
……
邵勋一口气任命了好几个人,都是关键职位。被换下的人也没有过分难受,邵勋许诺给他们安排县令、县丞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