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夜无月, 只有雪花相伴。
沈廖岳所在的军营驻扎在城郊,此时朔风凛冽,漫天大雪似要将营帐埋没。
屋内燃着滚滚热炭, 暖气逼人, 亦如沈廖岳梦中的熊熊大火。
火势凶猛, 火光冲天,整个沈府亮如白昼, 火焰舔舐檐角。
举目望去,哭声和哀嚎声一片。丫鬟小厮相继奔走,有胆大者提着水桶, 一桶水从头顶灌下,浑身衣衫湿透,冲进火海救人。
滚滚青烟直往上冒,天干物燥, 后院的柴房不知何时也起了火,火光连成一片, 触目惊心。
“沈将军沈将军”
年老的管家老泪纵横,拂袖抹去脸上的灰尘,终勉强看清一双眼,“将军,来不及了,您快走吧这火快要烧到前院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 忽听哐当一声, 是耳房梁柱掉落的巨响。
沈廖岳站在院中,鸦青长袍破败不堪,衣角染了火星子,被烫成一个大洞。
管家抱着沈廖岳的左腿, 泣不成声。
“我不能走。”沈廖岳掷地有声,“后院还有不少人没救出来,沈伯,你先出去,等我”
后脑勺忽然被人重重一击。
沈廖岳应声倒下。
瞳孔瞪圆,不可置信盯着眼前双目垂泪的老管家。
“沈将军,老奴对不起您,可老奴老奴实在没法子了。”
兴许是夜里吃的茶被下了药,沈廖岳只能看着自己被老管家拖进屋,遥遥看见他朝自己拜了一拜。
然后门闩扣上。
屋内火光四起,层层帐幔皆被点燃,似是置身于熏笼之中。
双手双脚软绵绵无力,沈廖岳卧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火龙熏天,迎面朝自己扑了过来。
一口吞噬。
火光照出的那张脸,和自己有分相似。
猛地从噩梦中睁开眼睛。
沈廖岳瞪圆着眼睛,翻身从榻上坐起,心口狂跳不止。
帐内的炭盆尚有火光,沈廖岳注视着那股炙热,只觉口干舌燥。
梦中那场大火好似仍在延续,直烧得沈廖岳心烦意乱,越性起身。
沈廖岳肩上只披一件玄色狐狸里鹤氅,走出营帐,任由风雪迎面。
“将军。”守夜的侍卫见他出来,赶忙提着羊角灯前来,为他照亮前路。
沈廖岳摆摆手,留人在原地“我随意走走便是,不必跟着。”
侍卫躬身应了声是,到底不放心,转而回营帐翻出一个小手炉,递与沈廖岳。
“夜里风大,将军还是提防着些。”
侍卫笑出一口大白牙,“若是受凉了,郡主又该说我们的不是了。”
手炉滚烫,这天暖手最是合适。
然沈廖岳只看了一眼,当即收回目光。
他又想起梦中那场大火的滚烫。
侍卫试探“将军”
沈廖岳“你拿着吧,长安那有我呢。”
侍卫强求不得,只能说了声“是。”
往常军中无要紧事,沈廖岳都家去,鲜少留宿军中。
侍卫好奇“将军今日怎么不家去,小的几个刚刚闲聊,还在打赌将军是否也同小的一样,私藏银子被夫人发现,这才不敢回家。”
沈廖岳为人谦逊温和,下属几个也常和他吃酒玩笑,说话也从不忌讳。
沈廖岳笑笑,背着手“胆子大了,连我也敢拿来打赌。”
侍卫忙拱手“小的不敢。”
沈廖岳摇头“倒不是为的这个。”他笑言,“你小子,平日看着老实,竟也会做出这等事。”
侍卫无奈“将军不知道,我家那位人称母老虎,平日里我吃的穿的用的都盯得紧,害我吃酒连个钱都没有,这才想出这法子,不想纸终究包不住火,被发现了。”
侍卫挠挠头,讪讪干笑两声。他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未曾留意沈廖岳唇角渐淡的笑意。
沈廖岳忽的没了闲聊的心思“你自去吧,我”
话犹未了,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家里的小厮。
沈廖岳皱眉沉下脸,匆忙前去“可是家中有事发生”
小厮打千儿请安“将军放心,家中一切安好。只刚才郡主的后院忽然进了只野猫,郡主以为家中进贼,唬了一跳。”
沈廖岳松口气“定是长安看岔了。”
他遥望皇宫所在处,面色淡淡。
沈府早就被那人围得如铜墙铁壁般牢固,普通小贼就算有命进去,也得有命出来。
沈府灯火通明。
一众奴仆手持清一色的明瓦灯,挨个检查门窗房屋。
那吓人的黑猫早就被管事带去前院。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