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弯眼,让侍女将一个青墨花绫水红紬里的包袱抱来,她小心翼翼解开。
沈鸾好奇凑上前“这是甚么”
沈氏笑吟吟,拿着虎头鞋轻捧在手心。
那包袱裹着十来双虎头鞋,还有小孩的衣物,皆是沈氏一针一针做的。
沈鸾目瞪口呆,随之而来是愕然和羞赧“母亲怎的、怎的这会就备这些”
到底还是小姑娘,沈鸾双颊泛起红晕,羞红了耳尖,只拿丝帕捂着脸。
沈氏笑睨她“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这衣衫鞋子,得多备些。”
沈鸾一张脸红得滴血“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备下,我、我还没和阿衡”
面红耳赤,沈鸾支吾着,说不出半个字。
她又想起沈氏先前送来的画本,双颊愈发滚烫。
沈氏拍拍她手背“哪里早,母亲还嫌做少了。“
沈鸾错愕不已“母亲这些日子在家,都是为的这个”
怪道沈氏这段时日总闭门不出。
沈氏笑着颔首,她垂首敛眸。沈鸾看不见的地方,沈氏唇底泛起几分苦涩。
她不过是怕来不及,怕自己等不到沈鸾孩子出世那日,所以才早早备下衣物。
那虎头鞋做得实在精致,一双老虎眼睛栩栩如生,针线讲究。
沈鸾拿在手心把玩,倏然又想起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女红,沈鸾悄声哀叹“我若是像母亲就好了。”
沈氏本在神游之中,闻得这话,通身僵住。
却听沈鸾缓缓道,“若有母亲这手艺,我的香囊早做好了,何至蹉跎至今日。”
沈氏不动声色松口气。
沈鸾仰起头,笑眼弯弯“我小时候,母亲也给我做过虎头鞋吗”
沈氏轻笑“那是自然,如今那虎头鞋母亲还收着呢。”
沈鸾“我生辰是在冬日,母亲怀我本就辛苦,还要操劳做这些。”
十月怀胎,沈鸾想想就怕“母亲,你先前怀我的时候”她忽的怔住,“母亲怎的脸色这般苍白,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不、没”
结结巴巴,好半晌,沈氏方将话补全,拉着沈鸾坐下,“不过是前几日熬夜狠了,这会头泛晕,过一会就好了,不碍事。卿卿方才说的什么”
沈鸾撇撇嘴“也没甚么,不过是想问母亲怀我的时候,是否辛苦罢了。”
沈氏眉眼低低,不敢直视沈鸾的眼睛“自然、自然是辛苦的。只女子都有这一遭”
沈氏低着眼,不知道在说谁,“捱过去就好了。”
沈鸾的风寒断断续续,一连咳嗽半个多月,终渐渐好了。
年关将至,皇宫处处张灯结彩,蓬莱殿各处石栏上系着玻璃绣灯,檐角下高高悬着七彩琉璃牛角灯。
金碧辉煌,彩烛相映。
一众宫人遍身绫罗绸缎,仙袂翩跹,自游廊下穿过。
皇帝今夜在通天阁设宴,携文武百官及后宫嫔妃,召见天竺使臣。
晨光微露,沈鸾早早起身,茯苓和绿萼相伴左右,搬来妆匣,伺候沈鸾梳妆。
茯苓掀开一个官窑磁盒,数十支簪花棒并排列着,细拈了一根出来,为沈鸾描眉画妆,对镜点朱唇。
双面兽耳三足香炉染着青烟,沈鸾周身懒洋洋的,身子还未痊愈,晨间起来时,还咳嗽两三声。
绿萼端来一碗雪梨银耳羹“郡主多少吃一点,润润嗓子,仔细今日嗓子疼。”
说着,仍不放心,又叫人送了香玉丸来,拿香囊装着,绿萼细细交待“若是嗓子疼,吃上一颗也可好些。”
沈鸾忍俊不禁,笑绿萼小题大做。
绿萼透过铜镜轻剜沈鸾一眼“郡主若早点听奴婢的话,何至于受这半个月的罪。那酒也是能吃着顽的今日陛下宴请天竺使臣,郡主多少顾着自己,那席上的酒可别乱吃。”
沈鸾忍不住笑“你就在我旁边看着,何至于现在就提醒”
绿萼摇摇头“奴婢便是念上一路,郡主能记得两三句,奴婢就该烧高香拜佛了。”
沈鸾无奈“哪来这般夸张,我又不曾顽劣。”
“确实不曾,然郡主吓坏奴婢的事可还少别的不说,就是前两年,郡主和六皇子从宫宴上偷偷跑开,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乱嚼舌根,说在冰湖上垂钓如何如何有趣,唬得你和六皇子当了真。”
那年大年三十,沈鸾和裴煜两人差点掉落冰湖,唬得一众宫人吓坏胆子。
提及往事,沈鸾禁不住笑开“那是他们说烤鱼得冰钓着才好吃,谁知道那湖面那般薄,敲一下就碎了。”
绿萼连连摇头,也幸好裴煜这两年收了玩心,一心扑在军营上,否则叫他们悬心的事可不少。
天色尚早,往常这个点,沈鸾仍酣睡不醒。榻上的汤圆似乎是听见沈鸾的声音,缓缓睁开眸子,矜贵自榻上跳下,迈着